第三十五章 唇枪舌剑
翌日，布告牌公司派出了王集庆、夏宗图、安如柱、吴怀慎和李东前去谈判。走之前王集庆叮嘱了策略，“今天由夏宗图主讲，其他人积极策应配合。”
一路风驰电掣，众人怀着必胜的信心前往萨兹达尼亚。陆氐还是拿着他的瓷杯一摇一晃的前来开会，红离的脖子摇晃的更厉害了，巴赫睿丁还是西装笔挺，简巴蒂新配了一副褐色边框眼镜，迈克的光头更亮了，纹身变成了鲜艳的绿色，弗兰西斯的鹰钩鼻发出的鼻音更重了。
王集庆和夏宗图是新到与会人员，和对方与会人员一一交换名片。拜会完毕，双方等待进入正题。
“没有你说的那些新人啊？”在扫视了对方人员后，王集庆小声问安如柱。
“不知道这帮孙子又在耍什么鬼主意。”安如柱也颇感意外地道。
“耍大牌，别着急，谈到关键的点，他们总会出来的。”吴怀慎胸有成竹的说。
“今天是个好日子，晴空万里，微风阵阵——”陆氐开场了，不过他说完几句话便停了下来，神色之中似乎有些不安。
李东发现陆氐望向王集庆的眼光有些闪烁不定，而且四处游移，语气之中似乎透露出一丝怯意。
一时气氛沉寂，陆氐干咳了几声，讪讪一笑，接着用英文道：“今天有幸能够见到中亚大区经理部的王总和夏总，我们非常的荣幸，欢迎你们的到来！我衷心的祝福你们这次能够不虚此行！”
“谢谢陆总的欢迎，我们也很高兴能够和贵方坐下来一起共商项目大计。我想我们会找到彼此都能接受的方案，顺利达成我们的目标！好了，我们先说正经事吧。夏总，请讲吧。”不似前者，王集庆却以坚定的目光看着陆氐，见招拆招，游刃有余，气场全开。
夏宗图拿出准备好的电脑，打开，连接投影仪，将本次谈判内容投放到幕布上。
“我们的主要问题，如下。”夏宗图一一道来，“第一项就是税务问题。”
夏宗图话还没说完，伯克公司开始抢话了。
“我想我们没有什么可谈的。”简巴蒂扔掉手中的笔，将背往椅后一靠，盛气凌人的说：“夏先生，您今天刚来，对吧？我们的立场之前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相信我，我们之前表达过得立场是不会变的。具体内容的话，之前谈判过程中安先生，吴先生，李先生都在场，您如果不明白你可以问他们。”
简巴蒂说话的时候将安如柱、吴怀慎、李东指了个遍，看他如此无礼，李东恨不得上去将他的手指头掰折。
“我听说了，但是我也明白，既然合同还没有签署，那么还是有商谈的余地的。”夏宗图很巧妙的回应。
“不不不。”弗朗西斯口齿不清，满嘴跑风的说：“我们之前很早就说了。但是你们就是不听，现在即使再讨论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我们也不想在讨论这个问题了，这简直是浪费彼此的时间！”说完，他将自己的眼镜摘下，揉搓着眼睛。
“为什么没有意义？这对你们没有意义，但对我们很有意义。你们明明知道我们之前的报价是不含税的，竟然还如此的不讲道理。这一部分内容必须得到妥善的解决！”李东毫不客气的道。
“那是你们的错，不是我们的。”简巴蒂耸了一下肩膀，双手一摊，“我们没有必要为了你们的错误而承担责任！”
“你。。。”李东站起来正要反唇相讥。
但巴赫睿丁大声的接过话头继续道：“双方冷静一下，我们之间或许存在一些误会。但是我们可以通过协商的方式来处理这些问题。”随后他话锋一转，对夏宗图说：“夏先生，我们对这方面的确无能为力，我们的股东是不会同意加钱的。这个项目在发招标书的时候我们已经做好了财务预算，如果再次更改的话，在公司高层那里我们也交代不过去。”
“我们可以理解贵方的难处，但是如果我们争取不到这部分补偿的话，这个项目你们就另请高明吧。”安如柱在一边愤愤的说。
显然安已如柱经被气的够呛了，李东看到他哆哆嗦嗦的嘴唇，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很担心老安的心脏病在这里犯了。
“嗯，两边先别吵吵，咱们看看情况再说，好不好？先让对方把话说完。”陆氐这时候开腔了，不过他话音颤抖，似乎心里十分恐慌。
陆氐示意夏宗图接着讲，李东这边对他投去赞许的目光。
夏宗图礼貌性的表示感谢后，接着说：“企业所得税我们主张贵方给我们报销。”
话音刚落，简巴蒂又气急败坏的开腔了：“这怎么可能，你是蠢人吗？企业所得税是一个企业自己的账目，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也要让我们报销？这太奇怪了，这是我听说过得最奇怪的事情！”他用手指头敲着谈判桌一字一顿的说：“我-们-绝-对-不-会-承-担-的！”
“是的是的，我们不会承担这一块儿。”弗朗西斯这次不知因为生气还是怎么，他的声音明显颤的厉害，小嘴瘪成一条缝，哼哼唧唧的，操弄着蹩脚的英文说：“不会的不会的，这是你们公司内部的经营运作，和我们不相干。一般这个数据都是保密的，知道了这个就知道了企业的营业水平了。这是商业秘密，我们不会插手你们的事情！”
李东看着弗朗西斯的下巴一起一伏的，本来就听不清楚的英文被他那漏风的牙齿吹的更为虚无缥缈，心中着急，忍不住插话：“弗朗西斯先生，别激动。虽然您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我们不怕，我们的营收状况主要是来自于你们的给付。你们给我们多少钱你们自己肯定有数，所以你们早就对我们的公司秘密了如指掌了。因此您说的我们不能赞同。”
“为什么？岂有此理，你们这是强词夺理！我们是坚决不同意的！”弗朗西斯瞪大眼睛气鼓鼓的问道。
“上次阁下让我们去进行调研，这是我们辛苦调研后得出的结果。”李东随即不慌不忙的补充道。
“不不不，我们不会承担，不会。”对面的几个老外几乎同时摆手，场面颇为滑稽。
李东听到这些否定词，脑袋里急速的转动着：“你他娘的，都没有听清我们的原因，你就否定了。”
对方一味地否定不由得让李东的心里火燎燎的，他想开骂。
“接着讲接着讲，甭管他们。”王集庆在一边镇定自若的提醒着夏宗图。
“下面的是纯利润税，我们也希望贵方承担，它的计算方法是。。。”夏宗图继续讲解。
“绝对不行！这样的话不如直接将我们公司给你们管理得了。你们并入我们吧。”简巴蒂嚷嚷着。
李东觉得对方的行为很奇怪，简巴蒂越说越向后仰，可是他倾斜的力度明显的要超越他说话的角度，到后来恨不得要将他那双脚丫子放到桌上去。
光头迈克一直没有发言，听到这里，“霍”的站了起来，又袒露出他的纹身，圆睁双目，大声说道：“各位，这收入收入，不就是一个企业的命根子吗？这不应该非常保密才对吗？你们竟然要求我们来承担，那么请问你们是我们的下级公司吗？我们是关联公司吗？我们跟你们是两家独立的公司，八竿子打不着吧？或者再退一万步讲，我们即使给你们报销，那么请问报销的凭据是什么？我们怎么相信那是你们的纯利润呢，你们可以把你们的核心账目给我们看吗？你们的开支是你们的自由，如果你们胡乱开支怎么办？那些账目经得起查吗？”
对方一连串的问题让人应接不暇，李东做记录的手都跟不上对方的语速了。
最关键的是，他此时也不想做笔录了，将笔一扔，也站起来，大声质问道：“那我们当初报价没有包含这一块儿，那又怎么说？”
王集庆看李东站起来与对方针锋相对，先是鼓励般的点头微笑，继而招招手，示意李东坐下。
王集庆面带微笑对大家说：“大家稍安勿躁，你们的难处我也理解。但这的的确确是我们的难处，如果可以，我们会提供相关的单据材料支持。”
看到布告牌公司的领导这么“慷慨”，光头迈克用狐疑的眼光看着旁边的同伴，貌似在寻找支持。
“嗯。。。”巴赫睿丁微微沉吟，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继续道：“我们也知道贵公司在塔吉克就这么一个项目。我们两家一支一出，我们的支出就是贵方的收入。贵方虽然不吝惜自己的财务信息，但是这终归是不妥的处理方法。”
王集庆听完，脸上古怪一笑，扭头和安如柱、夏宗图低声讨论了几句。安如柱走出了会议室，其余人等在会议室又你一言我一语的展开了唇枪舌剑。
陆氐在一旁看的心烦意乱，觉得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提议大家中场休息，十分钟以后再谈。
休会期间，简巴蒂十分殷勤的为大家端茶倒水，突然又变得非常绅士了，“密斯特”“请慢用”“尊敬的”这些词都用上了，和刚才的“疯狗咬人”的形象完全判若两人。
王集庆在旁观察片刻，不由得赞叹起法国人是天生的演员，角色转换的让人目不暇接。
李东“嘿嘿”一笑，不置可否。他之前是见惯了对方这个样子的，已经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不多时，安如柱回来了，面色凝重，大家赶紧凑过去。
“家里也在开会商量这个事情呢，要命的是董文秀又回国了，她现在就在我们单位列席会议。”安如柱语速极快的道。
“她去摸底去了。”王集庆反到颇为镇定。
“那百分之十的那张底牌，如果她得知了再透露给这边，那岂不是我们谈判很被动？”吴怀慎担忧的问。
“家里人怎么会让她参加我们内部的会议？”王集庆皱眉，颇为不满的道。
“还不是总部领导认为她是兄弟单位的人，觉得放心！”安如柱彻底着急了，语速更快，“那帮蠢人认为她在伯克公司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想让她给法国人施加影响！”
“这打乱了我们原来的部署和计划了。”王集庆眉头皱的更深了，他飞快地思考着对策，“这样，我们可以不要这百分之十的报销或者降低这个比例也可以。但是我们要求在简单税制转化为普通税制以后，伯克公司应当承担我们的企业所得税。我们在塔也就是这么一个项目，账目来龙去脉肯定瞒不过他们。所以我们也没有什么可防备他们的。”
他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又道：“待会儿开会，我们要马上提出来。这样的话，或许我们可以打一个时间差，趁他们得不到国内的消息之前将这个问题谈妥。”
但是，当布告牌公司宣布了这一妥协方案后，却遭到了对方的立即反对。
“不行，我们不同意。”除了鲁，其他人都表示拒绝，嚷嚷之声此起彼伏。
“我们欢迎贵方做出妥协，这的确是一个谈判的姿态。”巴赫瑞丁脸上挂着假笑道。
红离更是大眼珠子来回翻滚，口里念念有词：“这怎么行，这怎么行，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李东看他脑袋摇晃的厉害，心中不是滋味，“你最好将头顶上的大脑袋晃下来！”
安如柱在旁连翻白眼，暗骂：“这还是他妈的中国人吗，自己人却这么反对！”
“你们既然这么有诚意，何不多做一些让步？”红离腆着脸笑问。
李东一听，着实气恼，右手在桌上一拍，立即回怼：“收起你这贪得无厌的丑恶嘴脸，休想再让我们做出一丁点儿让步！”
“陆总，您看，这原来是百分之二十五，现在我们已经让到百分之十了，我们都让了这么一大步了，如果你们一点也不让步，我们只好走人了。”王集庆脸上从容不迫，口气却强硬，他将皮球踢给了陆氐。
“别着急，别着急，我们要开一个闭门会议讨论一下。”陆氐招呼他们去开闭门会议了。
“你说他们知道了吗？”李东问吴怀慎。
“肯定知道了，在企鹅上一个留言就行了。”吴怀慎道。
“这次总部那边做的太不地道了，明明知道咱们正在谈判的紧张窗口，还让董文秀参会！”李东很气愤。
“这一次没打好配合，如果出了问题还是要怨自己，是被自己人卖了，不要埋怨对方了！”夏宗图捶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