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打扫战场,掩埋尸体。那几个丫鬟下人都是附近的村民,因欠下胡家债务,被迫卖身为奴婢,对胡家的覆灭没有丝毫伤心。
夏天南原本想让刘全取出卖身契还给她们,不过刘全低声建议:“老爷明鉴,这些人卖入胡家后已经销籍了,放出去也做不得正经营生,反正老爷也需要人服侍,不如把她们留下使唤?”
夏天南看了看她们,都是些乡下丫头,相貌平庸。估计有几分姿色的都被胡刘氏赶走了。他想了想,便采纳了刘全的建议。
这些粗使丫鬟倒不在意更换主子,而且这个老爷看起来比胡老爷要和善些。
胡家被连根拔起,马袅村已经没有了直接的威胁,夏天南便命令护卫队直接驻扎胡家庄,自己和林伟业也选了房间,等叫人打扫了以后再住进去。
因为接下来还有不少事情急需解决,如去县衙把胡家灭门案了结后患、接管出佃的田亩等等,回到马袅村远不如住在胡家庄方便。而且作为享受惯了的现代人,在马袅村的物质生活实在太艰苦,哪比得上地主老财家。
尽管刚刚结束一场战斗,但夏天南顾不上休息,和林伟业讨论了一个多小时,达成了一个“战后处理后续事宜方案”——当然这个所谓的方案名称只是夏天南的恶趣味,心中想想而已——把马上需要办理的事情排了一个先后顺序,并明确了责任人。方案内容如下:
1、去县衙把胡家灭门的事做技术处理,在本时空,在没有苦主的情况下(都死光了),只要银子开道,一切都不是问题,此事由夏天南亲自出马;
2、接管胡家留下的田产。反正田契在手,到收租的时候仍派刘全去收就行了,佃户们只管交租子,东家换不换对他们没什么影响,此时要做的无非是让刘全带路去熟悉一下地头,责任人谭山;
3、从地窖中起出部分银子,运回马袅村,作为村民的安抚费,火灾中有伤亡的另行发放抚恤金,护卫队员的战斗奖励在胡家庄当场发放,伤亡的也发放抚恤金。经过讨论,村民的安抚费为每户一两银子,抚恤金为二两银子,护卫队员每人奖励一两银子,受伤的二两,死亡的给其家人四两——此次战斗只有一人重伤,一人战死,罪魁祸首都是胡延宗,其余人不过负了轻伤。此事由林伟业负责。
刘全为表现出自己处处为新东家考虑,提议说抚恤银子太高,马袅村的村民过去一年也挣不了几两银子,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当然这些是死了的胡家父子造成的。
夏天南勉励了他的忠心,但没有采纳,马袅村和盐场是自己和林伟业二人目前唯一可靠的根据地,此时正是收买人心的大好机会,不能计较蝇头小利。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按照计划,刘全带领谭山“巡视”佃户,夏天南留下林伟业造册发放安抚银子,自己带上杨由基和十个护卫队员去县衙。
有了之前的经验,来到县衙之后,照例银子开路,熟门熟路的见到了钱师爷。
钱师爷颇为诧异,问道:“缴纳盐课直接去户房便是,今日又有何事?”
夏天南干咳一声,低声道:“今日却是另有要事求师爷相助。”说话间递上一锭银子。
钱师爷不动声色接过,照例在袖中捏了一下,估摸着是十两,心中窃喜,这人说话做事虽然简单直接,商贾之气甚浓,但是给银子倒是大方。当下和颜悦色问道:“所求何事,不妨说来听听。”
“小人与胡家因缴纳盐课一事,与胡家起了争执,胡家家丁打伤盐场盐丁,昨晚还在盐村纵火。小人不忿,想去胡家讨个说法”。
“哦,竟有此事!既然盐课已转由你代缴,胡家伤人一事便是不对,你本可向县尊递状纸。既然已经去胡家要个说法,可有结果啊?”
一听是此等小事,钱师爷不以为然,无非是两家为了盐利争斗,打伤几个人也是正常,若是交由县衙审理,自己向县太爷递几句话,影响断案的结果不是难事。虽然胡家在本地颇有几分势力,但自古民不与官斗,再厉害的乡绅,在官府面前依旧是砧板上的肉。想到事后夏天南可能还有孝敬奉上,不由得悠闲地端起了茶杯喝起茶来。
“待小人到了胡家,却发现门户大开,胡家上下惨遭毒手。”夏天南顿了一顿,续道,“胡家父子双双丧命。”
“噗嗤”一声,钱师爷刚喝的茶都喷了出来,他低声追问:“父子双双丧命?”似乎不相信这个结果。
“确实如此,估计是遭了贼,小人恰巧看见,特来报官洗脱嫌疑”。
钱师爷迅速思考起来:胡家阖家遭害,与其说是遭贼,不如说是被眼前这位灭门的可能更大,昨天才为盐利发生冲突,今天就遭贼,太过巧合。很明显,这是一起恶性案件,可不是轻飘飘几乎话就能摆平的,案子处置不好,对县太爷的考绩都有莫大影响。
作为县衙师爷,还是分得清轻重的,他斟酌着回答:“此案死伤多人,很是棘手,胡家好歹也是本县数得着的乡绅,只要苦主一张状纸告到县衙,便是县尊也压不下。”
“若是没有苦主告状呢?”
“没有苦主,是什么意思,胡家父子丧命,总还有家眷……”
夏天南干笑一声:“呵呵,师爷可能没听清,胡家上下遭害,胡家父子和家眷都包括在内,连家丁也无一人幸免。”
“当啷”一声,钱师爷的茶杯掉在地上,碎成几片,茶水撒了一地。
钱师爷顾不上茶杯,深深倒吸一口凉气。
听闻胡家家丁有好几十人,一夜之间被杀了个精光,不留一个活口,这是多么狠辣的手段、多么强横的实力啊?
他看了看依旧笑容满面的夏天南,再看了看他身后的杨由基和十个护卫队员。
这些人虽然看得出在县衙里依旧有普通老百姓的那种谨小慎微,但掩饰不住身上一股煞气。护卫队员人人手上都沾了血,杨由基甚至杀了近十个人,这手上有人命的人自然而然就和普通人不一样。
眼前这个夏姓商人,带领这群盐丁,能一夜之间让一家当地豪绅灭门,这样的手段和实力,做事又缜密周到,又懂得结交官府,将来必成一方豪强,结交这样的人物,未必是一件坏事。
钱师爷心中的天平逐渐倒向了夏天南,左右胡家已灭,又没有一个活口,临高靠海,经常有海盗上岸打劫,报一个海贼作乱,似乎不是太大的难事,还是有操作余地的。
就在钱师爷权衡利弊时,夏天南靠近他,悄悄伸出五根手指:“若能帮小人洗脱嫌疑,事后另有五十两孝敬奉上……”
干了!有钱不要王八蛋!
钱师爷大义凛然道:“胡家为盐利之争悍然伤人,本来要重重惩罚。奈何胡家遭海贼作乱,满门被害,无一人逃出,人死为大,过错一笔勾销,你也不必追究了,待我禀报县尊,你就好生经营盐场,按期缴纳盐课,为朝廷效力吧。”
夏天南一听大乐,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此明显的贼喊捉贼,钱师爷仓促之间就下定决心包庇,这样一来,案子就草草了结,过不了多久,胡家就从临高当地人的记忆中消失了。
合作愉快的双方在友好的气氛中进行了深入交流,在彼此隐晦的话语中敲定案子的细节,并约定何时何地以“土产若干”感谢师爷和县尊对盐场的支持后,夏天南满面春风的告别。
钱师爷也是红光满面,几日后“土产若干”送上门,自己又可以考虑新纳个小妾了。
处理好胡家的案子,盐场的生产和买卖稳步进行,攻打胡家庄又得了大笔流动资金,夏天南开始考虑新的利润增长点了——夏天南可不想窝在临高这个乡下做土财主,以琼州为基地,建立一支武装,制霸海洋,走向大陆才是他的目标,话说穿越者不都是这么做的吗?虽然以现有的资源和条件,这暂时只能是个美好的梦想。
回到胡家庄,夏天南找到林伟业交流了这个想法。
林伟业却没这么乐观:“拉起一支队伍闹革命?你以为你是太祖啊,这里也不是井冈山。冷兵器时代的军队拼的就是人多,琼州整个岛都没多少人,还有很多是少数民族,我记得好像这里的黎族分生黎、熟黎,生黎专门造汉人政权的反,你哪来的人去建立一支军队?现在崇祯当政,中原腹心之地是农民起义军,北方是后金,你就算组织起一支长枪短刀武装起来的军队,打得过李自成吗,打得过皇太极吗?我们能在这穷乡僻壤生存下来就不错了,中原再乱,我们在这海岛上还是比较安全的,起码满清建国后也不会马上打到岛上来”。
夏天南耐心改造同伴错误的人生观和世界观:“我们知道历史的走向,拥有超越这个时代几百年的知识,为什么要用冷兵器去和他们死磕?一支足够数量的热兵器军队足以横扫几倍数量的农民军和后金军队,再说农民军只是一群没有组织和训练的农民,后金不过是一群打猎出身的通古斯野人。”
“热兵器?我是搞冶金的,在这个时代没有工业基础不可能练出高品质的合金钢,也没有现代化的厂房设备,怎么造出压倒性优势的武器,怎么去实现军队热兵器化。”
夏天南自信满满:“兄弟,征服中世纪的敌人,不需要现代化的钢枪和坦克飞机,只要有领先于这个时代的科技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