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的户牖乡,一片宁静,这里没有大梁的水漫墙垣,也没有陶丘的战火连绵,反而有几分乱世桃源的安宁。
春耕已经结束,侥幸躲过战争浩劫的百姓,蹲在田间地头,看着青青的菽麦,露出了满足的笑。大梁城下的水患,魏武卒与秦锐士的鏖战,魏国的社稷存亡,与底层庶民并无太大关系。若非那些邑外的秦人打扮,口音太过特别,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本乡已经易帜。
张氏宴请黑夫的次日,几辆牛车从户牖乡邑的张宅出发,缓缓驶向秦军驻防营地。而押送这几辆车的,正是张负之子,四十岁的张仲。
在大声叫门道明来意后,营门缓缓打开了,一队兵卒列队而出,看到他们的步伐和甲、剑,张仲就想起了昨日那凌厉霸道的剑舞,不免有些头皮发麻。
好在黑夫没让他久等,很快就和仲鸣走了出来,朝张仲拱手笑道:“不知何事,竟劳烦张仲至此。”
他的目光瞥向了张仲身后的几辆牛车,问道:“这是……”
张仲虽然年龄是黑夫的两倍,却不得不朝这位秦吏作揖道:
“游徼奉命入驻本乡,维护一地安定,杜绝乱兵盗贼入境。然听闻营中只有先前留下的十余石米粮,啬夫、三老唯恐不足兵士食用,便令我取家中百五十石粟米、三十石刍稿来此,奉给游徼,以供驻防期间取用……”
“足食,则足兵,如此,可算解了本吏燃眉之急,我改日再当面谢过啬夫、三老。”
既然张博终于在张负的劝诫下,学会前倨后恭了,黑夫也伸手不打笑脸人,将张仲扶起来,客套了一番。
黑夫没说谎,张氏的确为他解决了大麻烦,这五十多人吃穿嚼用,一个月起码要七八十石,而营中粮食眼看就要见底了。
因为战争的缘故,魏地粮价飞涨,在战区已经达到了米石千钱,即便是没有战乱的阳武县,由于夏收未至,即便是陈米,也达到了米石数百钱的高价。而且魏秦货币不一样,靠军官自己买是不可能填上这个大窟窿的,只能仰仗本地乡豪资给。
所以黑夫还是诚心感谢的。
不过等他让利咸带着兵卒,将张氏给的粮食草料搬下来,运到仓中后,利咸又过来悄悄告诉黑夫:“游徼,我粗略算了算,这些粮食草料根本没有张仲所说的数量!”
黑夫先是皱眉,但随即想到,张氏大头都出了,不至于在这方面耍小花招,看张仲谈吐得体,面相还算老实,也不是那种薅自家羊毛的人。
这其中的缘由,他略一想就明白了。
“差点忘了,魏国的石,和秦国的石,不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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