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点点繁星,漆黑的夜空显得那么静谧,唯有船头一盏马灯,露出暗淡的红光。
张阳坐在船头,不住地踢着两条腿,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又陷入这无尽的黑暗之中。
我怎么这么倒霉?
命运,怎么和自己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
几天前,自己还是陆军学院轻武器设计与制造专业的一名研究生,坐船去海南一个秘密的兵工厂。
这个兵工厂主要生产最新型的突击步枪,自己这次去了,先在生产线上工作一个月,就可以舒舒服服坐办公室里搞研发了。最让自己满意的,还是工资奖金都不错,工作一年之后,就给分一套二百多平米的房子。
可是,随着自己“噗通”掉进海里,一切都化做泡影,自己可是个旱鸭子,喝了几口海水,就失去了知觉。
再被捞了上来,惊奇地发现,居然来到了元朝,来到了元顺帝至正十二年。
自己成了一名盐场的运盐工,在这江南水乡里,走各种各样的水路,将盐运到各地。
自己既叫做张士诚,又叫做张九四,三个弟弟,依次是士义、士德、士信,分别又叫做九五,九六,九七,这元代的名字,真有意思。
张九四,是自己官方的名字,在这个种族歧视特别严重的元朝,最低等的就是所谓的南人了,也就是南宋统治区的汉人和其他族人。而自己正是南人,连个名字也不配拥有,把父母年龄相加,就是自己的名字九四,而士诚这个名字,是私下里叫的。
张士诚?肯定不是什么大人物,要不,自己历史课上怎么没见过这个人呢,不过,自己历史课上,见得最多的人乃是周公。
要是自己上来的时候,变成了朱八八该多好啊,再改名叫做朱元璋,就是明朝的开国皇帝了。
既然来了,那就好死不如赖活着了。但是当他回到这个张士诚的家时,心也彻底凉了。
几间茅草房,土坯墙已经斑驳脱落,看起来伤痕累累,唯一的门,还是用几块破木板拼凑起来的,四处漏风。这里能住人吗?
张士诚,只是个小小的运盐工,一个月几百文的工钱,刚好饿不死。
但是,自己所拥有这个时代人所没有的,就是知识。从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实习。生长在二十一世纪,从三四岁进幼儿园开始,就在学习。几百年积累下来的知识,就是自己最大的财富。更何况,自己大学所学的专业,可以派上用场了。
曾经,自己在实习车间里,就亲自制作过步枪。
红巾军?你们闹腾吧,朱元璋?你起义吧,元朝?你苟延残喘吧。既然来到了元朝,就让我有一番大作为吧!
第一步,自然就是资本积累了,不管做什么事,总得有钱有粮才行,江南自古就是鱼米之乡,粮食是不用愁的,所以,第一步,就是赚钱。
反正也是运盐工,在给朝廷运盐的同时,运点自己的盐来卖,这一切不就解决问题了吗?
但是,自己运私盐,这毕竟是犯法的勾当,是要砍头的,而且,运普通的海盐,利润太小。
所以,自己用化学的方法,将粗盐提纯了,这可是初中就做过的实验,自然轻车熟路。
粗盐,也就是海盐。直接将海水蒸发,得到的海盐中,含有泥沙等各种不溶性杂质,还有几种可溶性杂质。
先将粗盐溶解到水中,再过滤,去掉不溶性杂质,再通过蒸发,就得到了纯净的食盐。“士诚哥。”
张阳正想着,一个声音打断了自己的思路。
张阳抬头一看,是李伯升,他也是张士诚最要好的一个朋友了。
“伯升,没有在船舱里休息吗?”张阳问道。
“睡不着。”李伯升道。“士诚哥,咱们这次真顺利,这次回家,终于不用发愁米缸是空着的了,我买了五十斤米,够吃一阵子了。”
“放心吧,咱们以后都不用担心米缸了。”张阳说道。
“对了,你怎么找到纯碱的?”张阳问道。
前几天提纯粗盐,经过几次溶解,过滤,蒸发,得到的盐还不是白色的,里面还有杂质。张阳知道,这种杂质是能溶解到水中的,过滤只能过滤掉那些不能溶解的泥沙等杂质,这些东西,得加入其他试剂产生化学反应才能除去。
而这种试剂,学名叫做碳酸钠。从一个近七百年前的地方找到碳酸钠,那是不可能的。幸亏张阳还知道它的俗名,叫做碱,又叫苏打,蒸馒头用的。
“士德,咱家的纯碱呢?”张阳问道。
“纯碱?啥东西?”士德问道。
张阳看着目瞪口呆的几个弟弟,突然想了起来:侯氏制碱法。
在这个年代里,可没有合成纯碱的工业,唯一的纯碱,来源于天然碱矿石,价格很高,一般的老百姓是买不起的。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张阳看着锅里还是发黄的海盐,有些着急了。
“哥,外面有人敲门。”四弟士信说道。
私自熬盐也是犯法的,更不用说将粗盐提纯了。因此,四兄弟选择在晚上干活,这样,加热时烧木头冒出的烟也没人注意。
但是就在这大晚上,居然有人敲自己的门。
“开门吧。”张阳一边说,一边握紧了家里唯一的一把菜刀,要是官差什么的,就豁出去了。
昏黄的油灯下,进来一个熟悉的面孔。
“伯升哥!”士信认了出来。
他是泰州海陵人,前几年搬来这里,几年下来,和士信兄弟几个已经是生死之交,他曾经在冰冻的河中将掉到冰窟窿中的士义救了出来。
李伯升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丝毫不知自己的到来给这些人带来了多大的紧张。
“咦?你们在熬什么东西?能吃吗?”李伯升伸出小拇指,放到锅里蘸了一下。
“呸!好咸!”李伯升说道。
这么咸,一定是盐了,只是,这盐看起来比海盐要干净多了。
“我们在提纯粗盐,”看来没法隐瞒了,反正李伯升也是可以相信的人了。
“提纯?”这现代的词语李伯升还真不懂。
“就是把粗盐经过加工,变成精盐。”张阳说道。
“变戏法?我喜欢。”李伯升说道,“不过,这好像不算是精盐吧,还这么黄乎乎的。”
“我还缺一种材料。”张阳说道。
“纯碱。”
“纯碱没有,口碱倒是有。“李伯升说道。
“对,就是这个。”张阳说道,他想起来了,自己上化学课时,老师说过,这纯碱还有个别名叫做口碱。
“好说,我家就有,我给你拿去。”说着又大踏步走了出去,边走边嘟囔:“反正现在也用不着了。”
将口碱溶于盐水中,用木棍搅拌,过了一会儿,就从锅里面出现了黄色的结晶。
成功了!张阳暗喜。
再次将杂质过滤,蒸发水分,这次,终于出现了纯白的粉末状的精盐。
提纯的几十斤的精盐,果然是个抢手货,这次一下全部卖光了。张阳又想起了那个纯碱,李伯升怎么会知道这种东西?
“因为,我在来咱们盐场之前,是个江湖术士。”李伯升说道。
“术士?那不就是炼丹的吗?”张阳问道。
“是啊,我这里有几颗炼好的阴阳互补丸,吃了它,再行那夫妻之事,翻云覆雨,益寿延年。”李伯升说着向怀中掏去。
“算了吧,我还没有娘子呢。”张阳说道。
术士?张阳脑中一个激灵,突然想到了什么。
“那你能找到硫磺和硝石,以及木炭吗?”张阳问道。
“当然了,硫磺和硝石,药店就有啊,木炭自己可以烧出来。”
“如果我需要许多呢?”
“多少?”
“越多越好。”
“那就让我去山上找找吧。”李伯升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