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强的盛情难却,我们都喝了不少,伟强喝得满脸通红,嗓门更加洪亮,又要吵着叫服务员拿酒。
老黑坚辞,不再喝了,该表达的意思也都表达到了,尤其那个老四可能对我掌掴纪晓波有些想法,刻意找我喝了好几盅。
我也是毫不推辞,跟他连干了六酒盅,我看他的酒也很一般,自己可能也有些数了,自己不喝了,怂恿身边的兄弟轮番敬我。
我也不抹面子,一人两盅,有来有往,不再跟他的兄弟喝了。尽到心意就好,老四也找不出我的不是。
暗地里又跟伟强约好下次去我们镇街喝,甚至以后去烟海,我也会热情接待,这样保证了伟强没意见。
刚才老黑起身去厕所时,特意从我身后走的,用手拽了我一下,我立刻领会了,也跟伟强说,“伟强哥,去厕所。”
正好有兄弟过来敬伟强酒,我俩就顺利一起出了雅间。
出来后马上感觉安静了许多,大厅里已经都吃完了,服务员在收拾桌子。
刚才在雅间吵吵嚷嚷,推杯换盏,抽烟猜拳,空气也不好,加上酒劲,搞得头昏眼花。
“海超,一会回去就走,一杯也不喝了,再喝回不了学校了。”老黑说。
“好的,我也是这意思。你怎么样?头晕不?”我问老黑。
“我还可以,我有数。这么远不能喝多了,还得去跟大哥说一下今天的情况,让他放心。”
“对!回房间你就赶紧提议吧。”我点头称是。
回到房间,老黑就开始趴在桌子上了,伟强赶紧问:“怎么样有事没有黑儿?”
老黑头也不抬地摆摆手。
“伟强哥,我扶黑哥走吧,清凉清凉好得快点。”
“那行,唉,没跟你俩喝痛快。”伟强意犹未尽。
“下次,伟强哥,今天认识了。以后就是兄弟了,常来常往。”
“那行,我们下次再聚,海超!我认你这个好兄弟,以后到了青山一定来找我!我送送你们!”
我搀起老黑,老黑也顺势起来,闭着眼,还不忘跟大家晃了晃手,算是打了招呼。
到了雅间门口,我说:“伟强哥,你回去吧,屋里还有很多兄弟等着你。今天的事感谢哥!”我一手扶着老黑,一手伸出去很伟强握手。
“别客气海超,以后就是兄弟,咱们来日方长!”伟强还是依旧握得紧紧的。
我把伟强劝了回去,扶着老黑出了饭店大门。
“行了,出来了。”我对着老黑耳边说,老黑偷眼看了下,确定出门了,就直起腰来,说:“赶紧走。”
我俩骑上车子,往堂兄学校而去。老黑确实有点多,骑起来有些歪歪扭扭的。好在那年代公路上没啥车。
到了学校,这回我让老黑坐在路边休息,老黑指点给我看大哥的教室在哪,我径直走向教室。
教室外,我伸头从教室门上的窗口往里看,找了半天没看到。
教室里有人看到了我,开始叽叽喳喳。不一会看见大哥从教室后边往门口小跑过来。
大哥出门拉我到了僻静处,“怎么样海超?没出啥事吧?”
“行了大哥,都办利索了。以后那小子肯定不敢了。”
“老黑呢?”大哥左右看看没找到,问。
“在一进学校门路边那里坐着歇歇。”
“走,过去看看老黑。”大哥和我来到老黑坐着的路边。
老黑撮着腮,无精打采地坐着,看见我们来了,一下子来精神了,蹭的一下站起来:“大哥,事给你解决了!办得很漂亮。”
“谢谢了,让你也跟着那么大老远过来。”堂兄忙不迭地感谢。
“大哥,咱用不着谢,都是兄弟。要谢就谢海超吧。本来海超想带着军刺自己来解决。有这样的兄弟,是自己的福气啊,大哥”
老黑借着酒劲,说了不少肺腑之言。
堂兄点头连连称是。
“那怎么解决的?”还是对过程很好奇,感觉办得太顺利了,超乎他的想象。
于是,老黑绘声绘色地跟堂兄把过程说了一遍,尤其说到我那一个大嘴巴子。老黑赞道:“海超打得太漂亮了,太解气了!”
堂兄听完却不无担心地问:“那他会不会报复我?”
“放心吧大哥,海超已经从气势上把他镇住了。再说,有伟强在,杀了头他也不敢!”
堂兄见老黑说的如此肯定,才松了一口气。
“好了大哥,我们得往回走了,再有什么事就赶紧跟我说。”
我朝老黑又说:“休息得怎么样了?天不早了,往回走吧?”
“行了!刚才跟大哥说说过程,挺兴奋,解酒了!走!”老黑精神头明显好了很多。
我们告别堂兄,骑上车子一路向北往学校赶去。
“老黑,你这关系真是名不虚传。那么远都能有人买你的账!”我俩闷声骑了会,我慢下来,想起刚才的事,还是很感慨。
“我就是喜欢交点朋友,以诚待人,以心相交。你看我这样,也不能打,但这些老大都愿意给我点面子。”
“我得向你学学,你跟谁都能说上话。这点我挺佩服。”
“咱俩性格不一样,你做不到。你是那种对了撇子的,怎么样都行,看不中的,一句话也懒得理人家的。”
“我是那样吗?我怎么自己感觉不出来?”我叹息一声,“看样,我进步的空间还真的挺大的。”
“我看回学校还能赶上吃饭点,回去喝点稀饭,早点睡。”老黑跟我商量着。
“是的,得吃点东西,中午喝了一肚子酒,现在饿了,我要吃两个馒头,就着炒咸菜丝,再喝碗稀饭。舒服!”我回着老黑。
“你今天弄得那个老四很没有面子。”老黑边骑边转头跟我聊着。
“嗯,他们有些关系,肯定不愿意。但是我确实没忍住。就这么说说就算了,不解气!我心里过不去!”我气哼哼地说。
“这样也好!让他们也知道你的脾气,不能小瞧咱们,挺好!”
“没给你惹麻烦就好,今天也是你的关系到位,我看伟强对你真是挺讲究,相当关照,相当给面子。”
“嗯,从小在一起玩过,主要是我老爹以前也帮过他爹,他岁数大,能明白内情。”
九十二
回到学校,正好赶上各班去食堂取馒头,我们班宿舍东边隔一条甬路就是食堂。
我把车子在宿舍外停好,就坐在车后座上等见了班长好销假。
老黑拿着两个饭盒去食堂打粥去了,老黑去食堂基本不花饭票,跟几个师傅都熟,经常就整点免费的粥啊,咸汤啊之类的,最多再搞点咸菜。
其实那年月,食堂也穷得没什么东西,最多就这点实惠了。
我往班长来的方向看,看到前边宿舍拐过来两个我班的同学,抬着我班的大箩筐,咋没看见有班长啊?
等他们走近,我坐在自行车上问:“怎么没看见班长啊?”
有个叫猴子的同学说:“班长请假回家了。”
“哦,中午走时还没听他说请假啊。”我又问,“班长啥时候走的?”
“下午第二节课,班主任过来叫的班长,班长跟班主任说完话,哭着走的。”猴子说。
“出啥事了?”我追问。
“我也不知道,班长急匆匆地走了。”猴子回头说了句,往食堂走去了。
老黑端着一个饭盒回来了,我赶紧从车后座上跳下来,老黑把饭盒给我放在车后坐上。
“我还得回去趟,太热了,一次拿不了。”老黑说着又往食堂去了。
是玉米面粥,摸摸饭盒挺烫,我弓下身子用嘴使劲吹起来。热死起来都吹自己脸上了。
无奈,来回溜达着等着自然凉吧。知了在树上不停地“知了~知了~”的叫着,叫得人有些烦躁。
“知道个什么啊?就知了。班长为啥哭知道吗?”我抬头问道。
“跟谁说话呢?”老黑回来了,手里又端着一个饭盒,不知从那撕的一块报纸,叠了几下垫在下边。
“哦,喊知了呢,叫得烦人。”
“今天事不办得挺好的,烦什么?”
“今天临走,我跟班长请假,老师问,让他帮着打个掩护。”
“嗯,班长人不错。”
“对啊,刚才回来我就在这等班长销假,没等到。猴子说,班长下午请假了,还是哭着走的,也不知发生什么事了。”我不无担心地说。
“哭着走了?是家里出啥事了?”老黑开始分析了。
“猴子说,下午班主任来班里跟班长说了会话,班长就哭着跑了。”
“那八成是家里出事了。”老黑肯定地说。
“班主任跟班长说完话,班长走的?”
“猴子说的。”
“那班主任张老师肯定知道原因啊,问问张老师。”
“我可不去问,该问我下午去哪了。”我说到。
“等会我去,班主任在学校住宿舍,不知为什么还单着身。”老黑说,“我有办法。”
老黑说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油纸袋,很神秘地“嘿嘿”看着我笑。
“什么东西?”
老黑小心翼翼地找到袋口打开,凑到我鼻子尖,我使劲闻了闻,“好香,是茶叶吧?”
“对,上好的茉莉花茶。”
“你从哪搞的?”我有些纳闷。
“伟强饭店的,临走给我的。”
“我咋没看见?”
“咱刚坐下时,伟强让换好茶,叫服务员把他自己喝的茶拿来了。”
“哦”我好像有印象,那会刚进门,都刚认识,光顾着跟桌上人打招呼,聊天说话了。
“对,我没让伟强换,那壶茶也是刚泡上的,倒了怪可惜的。”
“纸袋一直在我桌上放着,走的时候伟强一把塞我口袋里了,非让我装着,说是好茶。”
“这不,又派上用场了,张老师喜欢喝茶,我看都是那种大把抓,茶叶沫子,送给他点好茶尝尝。”老黑得意地说。
“你总是运筹帷幄,在下佩服。”我朝老黑拱拱手。
“好了,粥凉了吧?差不多能喝了,吃完饭,我去张老师宿舍转一圈。”
“咸菜瓶子在哪儿?我得吃个馒头,饿了。”
“在你床下边那个布袋里。”
我回宿舍找到罐头瓶子,扭开一闻,“唉,饿了,咸菜也是好东西,就是香啊。”
“别没数了,这是大餐在学校。”老黑嚷着。
我把咸菜瓶子小心翼翼地放在车后座上,招呼老黑过来一起吃。
就着炒咸菜丝,嚼着馒头,喝着苞米面粥,真香啊。
那种满足感,此后很多年再没有找到过,尽管吃的越来越好。
“你刷刷饭盒吧,我得去打探一下了。”
“行,放这吧,我一会吃完了,一起刷,”我向老黑挥挥手。
老黑慢慢悠悠晃着朝张老师宿舍的方向走去。
吃了两个馒头,半瓶子咸菜,一大饭盒粥,撑得肚子胀胀的,我摸了下肚子,心里话,“舒服!”
我端着饭盒往水龙头走,忽然感觉像是跟美东往二十一中食堂溜达的路上,刚转学过去时,美东每天中午不慌不忙,拿着钢精饭盒往食堂溜达的身影是我最羡慕的事。
一晃眼,两年过去了。我回老家也大半年。我第一次感到,时间过得真快,这两年变化太大了,经历的事也不少。
结拜了兄弟,第一次喝酒,跟美东刘超去了北京,上了两个高中学校,还被打破了头。
我这样想着,走着,一抬头,竟不由自主地走到了教室门口。
我苦笑着摇摇头,赶紧转身往回走。
等我刷完饭盒回到宿舍,天已经完全黑了。
宿舍有几个同学回来了,我把饭盒放回去,就又走出来,不喜欢呆在宿舍里,空气不好,也不太习惯跟其他的不熟的同学家长里短地聊天。
但如果老黑换成我,就不一样了。不管是谁他都能在宿舍聊上俩钟头。他的聊天对象是无差别的,这也是我佩服他的理由之一。
“海超?”听着像老黑叫我。宿舍门口昏暗的灯光,远处能看到我,但我看不清来人。
“老黑?回来了?”我问。
“嗯,搞明白了,”来人正是老黑。
“到底咋回事?”
“唉,我说八成是家里出事了,班长的爷爷过世了。”老黑叹了口气说。
“哦,可怜的班长,怪不得哭着走了。”我也一声叹息。
“我们能为班长做点什么不?”通过上次跟班长深谈之后,我有些感同身受。
“班长回家处理丧事,怎么也得两天才能回来。”
“咱帮不上什么,这种事就需要自己去承受,慢慢平复。等班长回来咱再多安慰安慰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