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八章 留得青山在

一闻此言,吴望龙预感到有一种不祥之兆,骇问:“我家是不是出事了?”

  王思竹安慰他一番,叫他不可冲动,便将吴家遇害的经过详细的说了。只听得吴望龙叫声“气煞我也”,便昏倒在地。正是:

  思亲痛有千行泪,失父爱暗万里天。

  这下,旁边慌坏了王思在竹,连忙抢救。良久,望龙才悠悠转醒,捶胸哭叫:“爹呀,娘呀!你们死的好惨啊!”

  王思竹之妻梁夫人,也慌忙出来得劝解,不知说了多少劝导开解的话,吴公子的心才稍微平静下来。正是:

  人生最大之痛苦,莫过失去爹和娘!

  吴望龙用乞求的口吻问王思竹:“王伯!请您告诉我,是谁陷害我爹的?”

  此话问得突然,王思竹一时语塞,是说还是不说,心里一时矛盾起来。倘若说了,惟恐这个血气方刚的后生,报仇心切,不思后果,便找刘贼寻仇,岂不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不说吧,这小子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老夫如何对答?事到如今,还是暂时不告诉他为好。

  首先,刘熙以为吴家真的斩草除根,不留后患了,倘若知道吴望龙还活着,他必定会想尽办法加害于他。这样一来,吴家真的绝后了。其次,让吴望龙好好读书,求取功名,继续报效朝廷,报效国家,这才是对其父最大的安慰。其三,冤冤相报何时了!仇家最大的处世境界,便是一笑泯恩仇。

  想到这里,王思竹说:“是谁陷害你全家,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如今,最重要的,是你好好活下去,振作精神,发愤图强,读书上进,求取功名。继承你爹的遗志,继续报效国家,做些有益于人民的大事。如能如此,你爹一定会含笑九泉的。”

  吴望龙静静地听着,气愤的神情,似乎有些平静。王思竹继续说:“我知道,你爹是无辜的。有朝一日,历史会给他平冤,给他一个公正的说法;同样,陷害忠良的佞奸之辈,也会有一天受到应有的惩罚,被历史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吴望龙“嗤”的一声自嘲道:“家都没了,还谈什么功名。试问,我爹为官多年,所做之事,何不是兢兢业业,奉公守法。在朝中,有目共睹。说白了,我爹到头来还不是为了功名,才落得如此可悲可叹的下场。”

  望着悲伤欲绝的吴公子,王思竹摇着头,叹着气,心里顿生怜惜之意,对他的片面理解,又感到无限的怨惜。真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个刚刚失去家人,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

  毕竟是在官场上混的人,看待问题,自然比较客观和富有见地。王思竹愿用三寸不烂之舌,安抚这颗频临崩溃的心。

  于是,他继续解释说:“贤侄刚才之所言,老夫不会认同。吴礼部虽为奸人所害,一时声名扫地。但他秉公守法,断案公正,清廉自律的功绩和风范,后人将会永远铭记的,也有人会为他昭雪平冤的。宋时的岳飞,虽为秦桧所害,但他‘精忠报国’的雄心和抗击外犯的丰功伟绩,不是为后人所传颂吗?而得意一时的秦桧,为世人所唾骂,遗臭万年。吴贤侄!你说是么?”

  王思竹的一番颇有见地的论断,只听得吴望龙频频点头,连声称是。

  吴望龙似乎明白了许多,也释放了几分心中的怨和恨。他无限深信道:“我爹是无辜的。这一点,我深信不疑。不过,对那个在军饷中掺沙拌土,栽赃陷害的人,将来有一天被我查出来,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事已至此,贤侄必须面对现实,振作起来,化悲痛为力量。”

  王思竹递给他一杯水,示意他喝一口,劝慰说:“俗语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眼下,京城风声正紧,贤侄千万不可抛头露面。因为,除了我,还没有人知道吴礼部的公子还活着。如果你出去走动,终究会被人认出来,到时,麻烦的事可就来了。

  你说,那奸贼会放过你吗?唯一的一根苗也被人拔了,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爹娘?因此,依老夫之见,贤侄暂在舍下避一避,等风声过后,再悄悄的去找你岳父。在他家攻读诗书,来年参加考试。以贤侄之才华,必定榜上有名。倘能如此,不仅你爹娘在九泉之下会感到欣慰,我们也会高兴的。”

  “就目前的情况,贤侄必须隐姓埋名,方保人身安全。这是委屈求全的最好办法。你想一想,暂时改一下姓名。”

  这是个求安全的好办法,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因为他知道,凭自己的力量,想与奸贼死拼,无异于以卵击石。他想了想,说:“就以周为姓,以念岭为名。就是永远不忘断魂岭惨案的意思。”

  “周念岭!”王思竹念一下他的名字,说:“就这样吧!对外就说是我的远房亲戚。”

  就这样,周念岭便在王府住下了。

  王思竹夫妇视他为亲生儿子。他家三公子景隆,与他更是投缘,如亲兄弟一般,形影不离,就连睡觉也睡在一起。看着他俩如此要好,王思竹满足地点点头。

  这个三公子景隆,也是一个才华出众的少年。他的老师,可是大名鼎鼎的翰林院主事司徒颖。他们两人凑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每每一起评古说今,研讨诗文。

  一日,刑部公孙礼来访。一眼看到王景隆和吴望龙在亭子里讨论诗文。公孙礼问王思竹:“与公子同读的小生是何人?”

  王思竹见他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便说:“是俺家远房亲戚周公子。”

  “怎么觉得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怎么可能哩!他是前几天从直隶过来的。因为与犬子投缘,多住些时日罢了。”

  公孙礼“噢”的一声,说:“可能是老夫眼拙了。”便不再说什么。

  这日,两少年正在研讨《三国志》。突然,王公子对吴望龙说:“想我们情深谊长,如手足一般,何不效仿桃园三结义,行八拜之礼,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吴望龙听了,拍手叫好。

  于是,他们也学古人的做法,把鸡割了,其血分盛两碗,由吴望龙起草盟书。然后焚香八拜,成了拜把子兄弟。其盟书曰:

  窃昔管鲍之谊,美传列国;桃园结义,芳满汉庭,后世之人谁不仰慕而欲效之!今吾辈二人,虽不敢以今比古,而情投意合,不啻古人之志焉。但人各有心,谁保其始终不二,以为人欺而神不可昧也!敬备香花宝锭,以献赤心于圣台前:自盟而后,人虽二体,而心合如一;姓虽异姓,而胜于其父母之同胞。患难相扶,富贵同享,倘生异心,天必鉴之。神其来格。尚飨。

  王公子宣读盟书,行了八拜之礼,喝了结盟血。排了生辰八字,望龙长之,为兄,景隆为弟。又请出尚书夫妻,吴望龙拜了干爹干娘。

  礼毕,两人亲如兄弟一般,拥抱在一起,久久才松开。吴望龙一时来了灵感,随口吟道:

  亲如管鲍结情谊,效仿桃园结深交。

  自此兄弟两不分,至死其心决不逾。

  王公子也不示弱,也吟出一首七言诗。诗曰:

  交情至厚推管鲍,桃园义举世人效。

  异姓何异同胞亲?义结莫逆八拜交。

  自此,两人更加亲密,自不必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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