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十 衣局出路

那么此前,风家大小姐为何戴着面纱?坊间流传的版本很多。

  有的说她皮肤见不得太阳会生病,有的说她高傲清冷不愿真面目示人,有的说是因为她生的太美,不能叫凡夫俗子看了去。

  又有人提出疑问:“明明记得十一年前,风家起火,烧毁了大小姐的脸,难道竟是编的谎?”

  风家上下,只有风老爷和风荨知道其中缘由。其余人虽同路人一般好奇,但是都知道不问是对大小姐最好的支持。

  风家的秋衫去路何在?风荨接连几日难眠。只要她屋里的灯亮着,阿良屋里的灯也亮着。

  夜色里,阿良爬到屋顶坐着,看着清溪轩二楼的窗户,直到窗户内的灯灭了,他仍要在屋顶多坐一会。

  一大早,风荨就把风菱阿良登叔叫来了。风荨道:“再去一趟广州吧!一来带些秋衫过去,探一下销路如何。二来去找那几家船行谈谈,尽快敲定买船的事宜。”

  风菱道:“我也正有此意!那我和阿良明日就出发!”

  风荨道:“不,你得留下看着衣局看着家。再者,官府那边一直是你在联系,一旦有了眉目,官府必然找你。登叔要看着货栈和新训的船员,不能去。阿良也不能去,秋茶采摘在即,你得看好这场秋收。若是最后仍诸事不顺,我们只能指望秋茶添补亏空了。”

  阿良道:“你一人不准去!”

  他突然仿佛变成了主子,说话的口吻很是以下犯上,但是叫风荨听去了,却有说不出的暖意。

  风荨道:“登叔,把潘旭和杜望借我一月。正好借此机会,带他们先出趟海。”登叔道:“考查日子临近,他们错过考查怎么办?会不会引起其他船员不满?”

  风荨道:“潘旭优秀,不用考查。杜望不考查就知道准不过,倒不如给他另一条考查机会。您知道,这俩人我是要定的,您老就替我挡挡,满足一下我的私心!”

  登叔道:“书本知识是死的,以后出海那是凭随机应变的真本事,这种考查更好!都听大小姐的。”

  风菱和阿良又争取了几句,风菱道:“我已做决定。阿良,你尽快把广州那几家船行的详情理一份给我。”

  诸事准备妥当,风荨携众人已登上船。刚驶离码头,风荷突然蹦了出来。风荨吓了一跳,但赶她下船已不可能。

  风荷笑嘻嘻拉着风荨的胳膊撒娇,说:“大姐就让我跟着吧,我都十七岁了,还没出去见过世面呢!”

  风荨道:“你这是先斩后奏!”她瞟了眼站在一旁的杜望,后者忙低下头,又捕捉到风荷盯着杜望傻笑。

  入了夜,风荨想找风荷说话,寻了半天不见她。问潘旭,他说可能在后舱。风荨寻去,在船尾的甲板上,只见风荷与杜望并肩而坐,中间隔了一臂的距离。风荷举着手臂指着夜空的星星,东问一句西问一句,杜望一会抬头一会低头,多半只听风荷问,不听杜望答。尽管如此,风荷欢快的笑声此起彼伏。

  风荨竟不忍心去打扰他们,便默默回了舱,隔着舱壁上的小圆窗,望着随波流动的水中月,想着离得越来越远的心中人。风荨是羡慕风荷的,她可以无须顾忌,自由释放想对杜望好的心意。而自己被绑缚了手脚,纵然阿良就在身边,却不能靠近他毫厘。

  “阿良视我为主子,别无他意!”风荨只能这样想。在自欺欺人的设定里,风荨方能解脱:“他和风菱更配,他们自小朝夕相伴。在外阿良总是护着风菱,在内风菱也总护着他,生怕府里的人欺负他和张婆,他们为彼此做了很多事。而我呢,一直离他很远很远,只是主子和下人的关系!”

  眼角浸出了泪,风荨不去擦,任由泪轻轻滑落。

  一阵轻快的步子,风荷来到舱内,问:“大姐,潘旭说你找我?有什么事?”风荨尚沉在思虑里,呆呆看着风荷失了神。风荷又喊了几声,风荨方回过神,道:“没事,没事!就是问你晚饭吃好了吗?觉不觉得晕船?”风荷道:“不晕!我现在可精神了!大姐,海上月色美好,咱们去吹吹风吧!”

  说着,风荷拉着风荨出了舱。

  皓月当空,海风拂面,好不惬意!船舱里的客人几乎都出来了,因是甲板上聚了许多人。

  风荷瞅见杜望和潘旭,于是拉了风荨过去。杜望潘旭见到主子,忙起身让位。风荨一向随和,叫他二人不要拘谨,于是四人在船头两条并排的木椅上,分开而坐。

  风荨问杜望:“杜望,你是家中独子吗?”杜望答:“还有一个妹妹。”风荨又问:“父母做工吗?”杜望答:“父亲早逝,母亲身体不好,只做些针线活,不曾在外做工。”

  风荷忙道:“大姐,家庭背景不在考查船员的要求内吧!”风荨笑道:“船员当然不考这个,咱们唠唠家常。”风荷凑到风荨耳边低声道:“可大姐你这样问他家事,会让他难堪的!”风荨道:“行,我不问了。”

  风荨又道:“潘旭你---”主子才一个问题,潘旭已一口气答完所有。风荨道:“你母亲养你不易,好好孝敬你母亲!可已许下亲事?”潘旭道:“还未!”

  风荷道:“大姐,我觉着你变成奶奶了!刨根问底,催婚催嫁,你自己不是还没嫁!”

  风荨笑道:“我是大姐嘛!当大姐大哥的都这样,不信你问杜望。”杜望道:“确实如此。”

  风荷接着问杜望:“你也追问你妹妹的婚事?”杜望道:“妹子才刚十一二岁,谈论婚嫁尚早。”风荷又问:“你对你妹妹肯定很好了,她肯定很幸福开心!”杜望不做声了。

  杜望一家全凭他出来做工讨生计,他自是立誓要让母亲妹妹过上好日子,然而贫穷一直缠着他们一家。妹妹是否幸福开心?杜望不敢想,因为结果定是令人心酸的。

  风荨看中的正是杜望顶天立地,孝顺爱幼的品性。杜望的家庭背景,她早是知道的,此时是借机说给风荷听。从长辈的身份看,华家公子华平野与风家三小姐风荷更配。从作为女子的角度看,令自己欢喜的人才是最配的人。

  自古说情事,越说越不清。

  风荨道:“潘旭,你在陕甘长大,可有什么趣事?那是西北远地,和杭州府定然大不相同吧?”

  潘旭道:“回大小姐,倒是各有风格,不一样。”

  风荷来了兴致,道:“快讲讲有哪些趣事!”

  潘旭迟疑片刻道:“趣事倒是不记得了,只记得那里民风淳朴,相识之人多有豪迈之气,不似江南的温吞。”

  风荨道:“听你语气里颇有眷恋之情,是否想过再回去?”潘旭道:“走过的路是回不去的。眷恋也说不上,只是那时的主家对我们一家极好,小少爷视我为兄弟,而今想来只有悲痛罢了。”

  风荷问:“悲痛为何?”潘旭抬眼看着风荨风荷,眼神里藏着难以名状的情绪,末了他说:“主家被奸人所害,已不在人世。”

  听者三人皆长吁一口气,都不吭声了,空气静默良久。

  突然杜望喊道:“那边有一艘船!”风荨立身观望,只见迎面一艘大船极速驶来。潘旭道:“听闻这带海域有海盗!”风荷大叫一声,躲在了杜望身侧,拽着他的衣袖。

  来不及做任何准备,大船很快靠近了,却不是海盗。只见徐大地领一众人站在船头,他边大口吃着苹果,边朝着这边船上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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