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寂颜师兄弟
夕阳之下，两道身影交错地舞动着身姿。一粉蓝一浅紫，你来我往地对战出招接招，或左右移动，或上下翻飞。
夕阳之光，被两道身影一次次的交错分着隔着，又凝合着。在这样的黄昏之中，舞出少年女娃的活泼的可爱之舞，让光与影交合出一曲起伏多变又宁静协调的天真乐曲。
短短的二三十招的交流切磋很快就结束了，顾轻辞与寂融融心满意足地收回了自己的招式。两人调整一瞬气息后，相互走了过来，对站在一步之遥处，相笑而无言。
“好了，我该回去了，下次再相聚吧。”寂雪融率先开口含笑地道着。
顾轻辞带笑地回应道：“嗯，好的，那下次再相聚吧。再晚回去，寂伯母她们该担心了。”而此时，顾轻辞院门外有一位府人，手里提着一个小盒子正从外面进来。她看见院子空地处两个相对站着的小人儿，便脸含笑并径直地走向她们。
“小姐，这是夫人让送过来的茶。”府人把手中的小盒子递予顾轻辞，含笑地道着。
顾轻辞有些惊觉才想起来什么事情一样，带着些许懊恼之色，笑道：“谢谢母亲，要不然我该要忘记了。”
“喏，雪融，这是早上时我和你说过的果茶。要不是母亲记着，我都快要失言于你了呢。”顾轻辞边笑说，边把小盒子往寂雪融手中递过去。
“哦？你不提起，我也都忘了呐。那我就不客气地带走了，谢谢你们啦。”寂雪融接过递予自己的盒子，笑回道。
“不客气，下次若是有别的不一样的口味之茶制作出来之时，还请你品尝。”顾轻辞含笑地接话。
“期待你的新制作，到时必定品尝一番。”寂雪融笑应和，接而又道：“好了，那我就回去了。”寂雪融把盒子提起一些高度，在顾轻辞面前轻晃动了两下，示意着离去。
“也好，那我送你出去吧。”顾轻辞含笑地接过话语道。而此时，那位府人也开口笑道：“夫人知道，寂小姐需赶回家中，就不多留寂小姐了，期待下次寂小姐能多留一两天，好一同用上一两顿晚膳。”
“请替我向顾伯母道谢，有机会必定叨扰一番，尝尝顾伯母的美味晚膳。”寂雪融含笑地对府人回说。她点过头之后便同顾轻辞一道，往院子外走出去，开始了归家之行。府人目送两人消失在院子外之时，也开始往自家夫人处回了。
府门外，两道小身影简单地相约道别后，寂雪融便往药宗谷回去了。顾轻辞原地目送，寂雪融走到几乎消失在顾轻辞眼中之时，回过了头，笑着挥了几下手，示意着顾轻辞也回府里去。
在太阳落山之前，寂雪融便回到了药宗谷。随后，她便往母亲与祖母此刻所在的地方，闲聊的会话厅走去。
“母亲，祖母，我回来了。”寂雪融来到屋子门口前，就对会话厅里正在聊着话的两人说欢禀道。
祖母古明环闻言，便转过头，笑对着门口处含笑淡淡的小孙女儿说：“小雪融，回来啦。”
“你这丫头，回来的可正好呐。我都要以为你和轻辞两丫头相聚得都忘记了时间呢。刚刚你祖母还与我念叨着，怎么还没见你回来呐？”寂雪融的母亲楚西玉笑接过话。
“母亲，我可是乖孩子呐，怎么会像是那么健忘和贪玩的人呢。祖母，您说是吧。”寂雪融跑到自己的祖母身旁拉起她的手，撒娇般问道。
“对啊，我们家小雪融可是个乖巧的可人孩子呢。”古明环笑应答，顺手拉了寂雪融在自己身旁坐下，并抬起了另一只手轻抚了下寂雪融的头。
楚西玉看着祖孙融乐的画面，便笑道：“知道了。祖母说你是乖巧的孩子，那肯定是不会错的啦。”
接着，楚西玉又笑道：“母亲，时间不早了，我先去准备一下晚膳，夫君他们应该是快要来膳食厅了。雪融就先在这里陪伴祖母吧。”
“好的，母亲。”寂雪融闻言便欣然地应允。而楚西玉在母亲古明环含笑点头的示意下，便往屋外走了出去。
“来，与祖母说说你们两个小丫头，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好玩的事情呐？”在儿媳楚西玉走出屋子之时，古明环便拉着孙女儿笑问了起来。于是，寂雪融便含笑地把自己今天在顾轻辞家发生的一些事情，告诉了自己的祖母。
晚膳刚刚准备好，寂雪融便看到自己的父亲与哥哥，跟在太爷爷与太叔祖还有爷爷身后，一同从院外走了进来。众人含笑地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便一同相邀着入席就坐，开始了一大家子的晚膳。
自从颜望阁来到药宗谷后，寂雪融与哥哥寂欢，晚膳后的时间安排就变得不一样了。不再是每人分别跟自己的爷爷或太爷爷一道，或研习医术或下棋等了。每隔两个晚上，他们都要轮出一个晚上跟太叔祖一起，研习医术，那种之前被称为邪医之术。
颜望阁因为无名蛊之事，好几十年来，独自深入研习与邪医之术有关的医理。他研习收所获的甚多甚深，这对于两个几乎是初初接触这类医术的孩子，于他们之后的修炼研习是有很大帮助的。
特别是寂雪融中了无名蛊以来，跟着这位太叔祖研习这类医术并了解其中的邪术，就更为迫切了。连那两位宠爱自家唯一女娃的寂开泰及其父亲老爷子，都甘愿腾出与小孙女儿的相处时间。
此时，寂雪融与寂欢，正在医术书籍收藏室里，听着太叔祖颜望阁的教授之言。他们不时地探讨书籍中记载的例子与解法，并相互交流加深着彼此的见解与理解。
时光荏苒，十年一晃而过。
此刻，颜望阁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高树旁的摇椅中，沐浴着阳光。他在心底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啊。十年，转眼就过去了！”
其实，这十年来，颜望阁的样子与十年前并无多大的差别。仿佛这十年的岁月，不曾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一样。
或者说，岁月的痕迹早在十年前，就把一生该给颜望阁留的痕迹，都在十年前就已经提前留够了。因而，颜望阁自己也感觉这十年来，是往年轻里逆生长一样。
在药宗谷里，他享受到了寻常人该有的亲情、友情、子孙萦绕的天伦之情等。这些是他来药宗谷之前，过去的几十年都未曾体会过的。
颜望阁坐在摇椅上，闭目养着神。不过，他心底却想着许多，并感触着其中给予他的体验滋味。
“寂家里，师兄的陪伴，让自己再续了一段师兄弟的情缘。这是自己曾经不舍，却舍弃了的美好的情感。”
“幸而，它失而复得，这让自己的余生都不必再有遗憾。”颜望阁想起，“自己高龄之时，才有机会或才抓住机会重新回到药宗谷，自己年轻时候的家。这个家里还有那个曾经一同成长的师兄。而如今，还能与这位师兄慢慢地一同老去。”
“药宗谷里，寂师兄家的小辈，都把自己当成了与寂师兄一样的亲人。他们把作为小辈对自己亲人长辈所有的孝敬与侍奉，毫不吝啬地给予了自己与师兄同样的多，让自己享受了这样的一番天伦之乐。”
良久，闭目养神中的颜望阁睁开了双眼，看见满天的日光，光明而耀眼，一切都那么暖人美好。可，目光触及地面时，却看到了不少阴影，树叶投影下来的阴影，其它物体在阳光底下留下的阴影。
他便想到了无名蛊，颜望阁不由的心生一道长长的叹息，“何时？自己心底因无名蛊蒙上的阴影，也能见到阳光。在阳光底下被晒薄，乃至晒得消失无踪呢？还能有那样的机会吗？还能等来这样的机会吗？”颜望阁怀着希冀，却不太确定这样的希冀，在他的余生里能否实现。
“颜师弟啊，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发呆呐？”老爷子看见自己的师弟坐在摇椅上，眼睛盯着不远处的一墩石椅子。良久，他的身姿都不曾变动过，仿佛一尊石像般。
只是，萦绕在他周围的气息，却不是像石像一样平静无波，而是那种让人一看就觉得压抑和伤感的气息。
故而，老爷子才出声打扰，想要赶走自家师弟身上那些不愉悦的气息。年纪越大，他越不愿意看到，被这样的气息萦绕，那似乎会把人隔离得很远很远的样子。
“师兄，你过来啦。”颜望阁在听到自己师兄的话语之时，就回过了神，换上一副带着淡淡笑意的表情，转过头去向自己的师兄笑说道。
老爷子看着颜师弟回过头来对着自己的时候，那样不招人喜的气息瞬间便消失了。只在那双还不太清明的眼中，留下一圈圈的余波。
“独自一人在屋子里有些无聊，想着，你应该也已经醒来了，便过来看看。”老爷子说着自己到这个院子里来的由头。
“是小弟的不是，我应该早些到师兄你的院子里去。我想着，两个孩子去远游，师兄你心中对他们的不舍，需要独自缓复一下，这才没到你的院子里去打扰呐。是小弟想岔了。”听到自己师兄说有些无聊，颜望阁立马表示了一番自己的歉意。
“说实话，一直以来都在身边的两个孩子，有天突然去远游而不再在身边，这样的突然之感，还真是叫人有些不适应呐。”老爷子对于两个曾孙去远游之事，向自己的师弟有感而发地说起。
“我也有些不舍与不适应，只是与师兄你的相比起来要轻些。这或许是因为我在那个隐秘的谷地中，独自生活过很长的时间。故而，能较快地适应两个孩子去远游这一事实。”颜望阁慢慢地道。
接着，颜望阁再道：“还请师兄看开怀些，想必那两孩子看到自己的太爷爷，在自己去远游之时是这样一番情景，他们会于心不安的。”
“我也是清楚的，只是心绪一时还不能自由地把控罢了。”老爷子应说道。
停顿了半刻，老爷子接续道：“看到你也有不舍，师兄很欣慰呐。你知道，我是多害怕你会在深山里终老，或就算到了药宗谷，也不能融入到有人气的生活。幸而，你是有感觉的，对生活还是有希冀的，这很好。往后的时日里也要保持呐。”
老爷子又停顿了一会儿，才又接着道：“时光匆匆，百年也是如转瞬间般消逝的。你也不要太执着于想找寻，你想要找寻的答案。”
“师兄我不是劝你不要找寻，而是在找寻之时，别忘记了生活。答案存不存在不得而知，找寻得着或找寻不着也不可确定。”
“唯有生活，是能真切抓住，感受得到的。或许你想要的答案，就在你投入于生活之时，不请自来呢。”
“谢谢师兄，药宗谷里的这十年生活，确确实实是把我从一副行尸走肉般的状态，拉回到了真实的生活中来。”
“只是，还想，还是寄望在余生中能得到想要找寻的答案。若是，能找寻到，这也算是我这一生落幕前，能添上的较为完美的一分吧。”颜望阁静静地说道着，语调里的苍凉，仿佛是被深山生活时的景象又染上了几分。
“师弟，师兄也知道，你所找寻的答案是你此生之重。你也不可能或不愿意把它放下，只是，师兄还是希望你，怀此重前行之时，余出两分余力，来看着有光的道路，在光的照耀引导下，踏着那样的道路，寻找你想找寻的或许会更容易些。”老爷子慢慢地说着，希冀着自己的师弟心中多些阳光，而少些那样的气息。
其实这样的气息，在有两个小辈在身旁之时，它一点都没出现过。不知它是被自己的师弟隐藏得太深了，还是它曾经一度消失过？老爷子不太清楚。
“我知道了，师兄，我找寻了那么久都没找寻到。这之后，我会把它放于心的一旁，而把目光投向生活，投向身边之人。”颜望阁像突然开窍了一般，眼明心清，含上几分笑意地接了话。
老爷子看到自己师弟释怀的样子，便喜悦地道：“好，好，那就好。”
“那，师兄，是否有兴趣与师弟我来一番武艺的切磋呐？”颜望阁笑问着自己的师兄。
老爷子愉悦地应答道：“好啊，正好师兄我也很久没与人切磋了呢。”
于是，两位身穿灰白色衣袍，满头银发的老者便在摇椅不远处的空地，平时练习武力的地方，开始了武力的交流。
两位年纪看着已经很大了的老者，此刻，却在院子里武出属于他们的身姿。衣袍翻飞，白发飘扬，身影灵活矫健，半分都不显苍老，仿佛得道之高人一般，又彷如天上的老仙人一样。
一番切磋之后，师兄弟两人都收回了武力的气息，并于原地上调息了几分。
“哈，哈，哈，真是畅快，师兄好久都没有像方才那样，淋漓尽致地使用一番武力了。”老爷子开怀大笑地出声道，声音洪亮而有力。
颜望阁笑着回应：“是啊，我也一样。”
“看样子，咱们每天都来这样一练一切磋才好呐。”老爷子边抚着长白胡子，边思索，接而他便如此建议。
“好啊，若是师兄不嫌弃，师弟我这把老骨头定当奉陪呐。”颜望阁含笑地应话。
老爷子却不满地回道：“哼，说得谁好像不是老骨头一样。”
“好吧，师兄。那咱们这两把老骨头，就天天来一番武力的交流切磋好了。”听着自己师兄好像不满单说自己是老骨头这事情，颜望阁便忙接过话题，把他那位师兄也加上。
“那咱们就这样说定了，每天切磋武力，权当强身健体之练吧。”老爷子脸含笑地回说。颜望阁看着自己师兄喜悦的神色，也笑点头地附和。
寂萧寒于院子外，含笑地出声，“爷爷，叔祖父，您们在这里啊。”他边说，边从院门外走了进来，走向两人。
闻言，老爷子很是兴悦地孙儿道：“原来是阿寒啊，爷爷刚与你叔祖父一道交流切磋来着。你到这里来有事吗？”
不过，寂萧寒却带些忧心，他道：“在对练武力吗？爷爷与叔祖父，还请在对练之时少用几分内力。要不然，看着会不安全呐。”
“知道了，我们会看着对练的。你还没说到这里来有什么事情喏。”老爷子看着自家孙儿，有些担忧的表情，还有出口的语调，便点头笑回应。颜望阁也笑点了一下头，同示意着。
“这不快到用早膳之时了嘛，孙儿过来问问爷爷与叔祖父，是否与我和西玉一同用早膳？”寂萧寒说起来意。
老爷子向自己的师弟询问了意见，便含笑地接话道：“你与西玉用吧，我与你叔祖父的着人送来我们院子就行，其他寻常的用膳时间也这样好了。”
“好的，我这就回去让西玉着人送过来，还请爷爷与叔祖父稍等。”寂萧寒应说后便在两位长辈的示意下出了院子，往他所在的院子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