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坑赵家(二)

赵家庄离靠山村只有十多里地,又是国姓,比靠山村这种杂姓村子要富裕多了,庄子里有三百多户人家,人丁兴旺,而且,没有一家茅草房,最差的都是泥墙瓦房,庄子里设有族学,不管男女,到了五岁就可以送去开蒙,周边村子没钱,但孩子有读书天分的,也可以免费去上族学,当然,伙食费还是要自己掏的,去年族学还出了个举人叫赵光兴,是赵光和的亲弟弟,当了这丘县的县丞,所以赵氏一族在周边就更有名了,镇长和保长都得给赵家面子!

  村长和柳二牛带着全村三十几个壮劳力和十几个最会吵架农妇,前面赶着村里唯一的一架牛车,后面的有独轮车的推独轮车,什么都没有的就挑着空箩筐,妇人们都背着大背篓,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现在赵家庄的牌坊前!

  刘明看着牌坊上赵家庄三个大字低下头眼里划过一抹讽刺,自他当上村长的那天起,就晓得这赵家庄是他惹不起的存在,每次来了都感觉比赵氏矮了不止一节,如今二十五年过去了,再次站在这牌坊下,却发现这赵家庄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不到一刻钟,赵文武就急匆匆的赶来了,一起来的还有镇长和地保,赵氏的三个哥哥也在,还没等赵文武开口,长得五大三粗的地保就站出来大声斥责道:“你们这是干甚咧?!想造反啊!?”

  柳二牛他们没想到一来,地保就给他们扣了顶造反的帽子,刘明摸着腰间的烟杆上前一步朗声道:“造反我们可不敢,我们今天回来是解决靠山村跟赵家庄还没了结的私事,既然保长和镇长今天中午做了见证,这是刘明昨天回去写的字据,麻烦二位签个字,画个押,也好让我们安心不是!”说着朝旁边使了个眼色,柳二牛就从牛车上搬下来一根长条凳,放上两张写满的字的纸,再拿出以前柳卓礼用过的文房四宝摆上!

  “这....!!”镇长和地保脸上一僵,互相对视一眼后都不敢上前,开什么玩笑,这有些话可以说,即使被人听去了大不了不认,这字是万万不能签的!

  见二人真的不敢签,靠山村的村民都怒了,刘明心里冷笑一声,看着装相的地保朗声道:“镇长,保长,你们二位尽管放心的签字,我们这两张字据写的是赵家庄欠我们靠山村粮食的借据,不会给二位添麻烦的,只是我们村是受欺负的一方,我们村的柳二牛,他白白的帮那奸夫赵光和养了七年的儿子,现在被那贼婆娘偷走了全部家当,整整一千两的银钱,家里现在一穷二白,就剩三妞抢回来的三个铜板,还请镇长和地保给我们做主,让他赵光和还有赵氏的娘家人赔钱!”

  柳二牛在旁边红着眼睛补充道:“还有赵氏那个贱人每年拉回来给她娘家人的粮食!谁能想到,我柳二牛空有十亩良田收租,女儿常年都吃不饱,每年还要花钱买粮才够糊口!”

  柳二牛的话让赵氏的三个哥哥怒了,赵二郎捏紧了拳头大声道:“胡说八道!柳二牛!!我赵家也是耕读之家,会欠你那点儿粮食钱?!”

  “耕读之家?!”柳二牛凉凉的道:“是啊!说得好听,耕读之家,你们三兄弟一年到头的读书参加科举,连你爹,我以前的岳父大人都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科举费钱哪个不知,你们三个考了这许多年还是个童生,要不是三个姑姐嫁得好,每年偷偷补贴娘家,还有那贼婆娘每年从我柳二牛家里给你们拉回来的粮食,就凭你们家的十亩坡地十亩旱田能供得起你们三个连年考试?!”

  一句话堵得赵家二郎脸涨得通红,赵氏的人读族学不要钱,他们三个的确每天都在读书!

  这会儿,连镇长和地保都开始同情起这个倒霉的男人来!

  “刘明..你..!”

  赵文武刚想说话就被一个尖利的女声打断了!

  “赵族长,你喊我们村长作甚?!那赵氏的奸夫本就是你们赵氏本家的人,这一点你们娘家人肯定是知情的,当初定亲的时候那么急,肯定是娘家人发现了端倪,他们就欺负我们二牛老实,赔钱!”

  “赵氏那个贱人!嫁给二牛整整八年,肚子里就蹦出来一个野种,还每个月都要回娘家,一住就是三五天,试问,哪家的媳妇是这样当的?!那个贱女人明显是不想跟二牛好好过日子,当我们二牛是冤大头嘞!赔钱!”

  “卓礼在柳家,二牛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一年到头都是细粮,吃得那个野种每天都要见肉才肯吃饭,连煮鸡蛋都嫌弃,再看看她赵氏是怎么对三妞的?!三妞住的是柴房,吃的是他们母子剩下的刷锅水,每天还只给一顿,明明没那么金贵却拿我们三妞当丫鬟使,打得她浑身都是伤,十二岁的姑娘了,看上去只有七八岁,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服!呜呜呜......镇长,保长,你们定要给二牛做主啊!”

  “保长,保长,你定要那姓赵的奸夫赔二牛的钱!要不然我们明天就上汴京,让那汴京城的贵人都晓得这赵家庄是如何欺负人的!”

  “就是!明明不占理还躲着,就该抓那个奸夫沉塘!我们明天去汴京,跪城门!”

  “镇长啊!你们定要给我们二牛做主啊!”

  “保长……!”

  一群老娘们儿越说越激动,冲过去用大背篓把镇长和地保围在中间,两个靠山村的男人把长凳抬过去小心的架在背篓上放好,做了个请的姿势,镇长和地保哪里见过这阵势,慌忙中看了两眼,见真的只是借条之后,连忙签字画押!

  签完字,被放出来,保长和镇长同时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长长的舒了口气,刚才被一群泼妇用背篓围着,差点儿没挤死,打又不能打,回去还不能拿出来说,丢人!

  “泼妇!泼妇!真真是有辱斯文!”赵文武气急败坏的大声道,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刘明是个奸诈的!

  终于办成了一件事,刘明把两张借据拿在手里轻轻的吹了吹才道:“啥叫斯文?!我们又没读过书,只晓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道理!现在,那奸夫的家人在哪里?!我们二牛帮他养了七年的儿子,折算下来他该陪给我们七千一百斤细粮!还有赵大郎,你们家这七年每年从二牛家拉走两千斤粮食,算下来一万四千斤粮食,还有被赵氏那贼婆娘偷走的一千两银子,赵大朗,你们要是暂时没有可以问族中借,总之,这些粮食我们今天统统都要拉走!”

  “胡说八道!哪有这么多?!”

  赵文武抬手制止了赵二郎,站在原地冷笑一声道:“赵光和一家人今天早上就跑了,那春花已经被本族长剥夺了姓氏,现在已经不姓赵了,她做下的事与族中无关!你们要钱要粮,自己去找人好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这群村蛮子就是想借柳二牛的事敲诈,他赵文武是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见赵文武看向自己,地保吞了吞口水没有出声,镇长咬牙帮腔道:“就是!刘明啊,事情是他们两个人做下的,要赔钱赔粮的你们去找他们,莫来赵家庄捣乱了!”

  赵氏的族人也站出来帮腔:“就是!你们这帮泥腿子!想讹诈,门儿都没有!”

  柳二牛现在最不待见的就是赵氏的娘家人,见赵三郎在人群里帮腔,抄着手挑眉道:“说得好像你们赵氏不是泥腿子似的!卖女求荣,说的就是你们赵家!”

  一句话,赵氏族人哑火了,没办法,人家站着理!

  赵文武一推二五六,刘明也不生气,制止了愤怒的村民站在原地说了句:“国姓啊!真会笼络人心,连镇长和地保都站在他们一边,我们这些泥腿子真的惹不起,只好上汴京了,好在离得近,不过这临走的时候,有个疑问已经埋在刘明心里已经好多年了,现如今这天下都是太祖打下来的,敢问赵族长,你们这支赵氏是太祖之下哪一支啊?!”

  赵文武心里一凝立刻沉着脸反驳道:“我们不是!刘明!冒认皇亲可是重罪!你可不要到处乱说!”

  “不是?!你确定?!”

  赵文武肯定的道:“当然不是!”

  刘明皱着眉头想了想才一脸老神在在的对着赵文武道:“其实是不是都跟我们这些泥腿子没什么关系,不是更好,毕竟结党营私的罪名和比其他什么的可轻多了!好在我们虽然是泥腿子,那汴京城倒还认识几个人,乡亲们,我们走,连夜赶去汴京城!”

  柳二牛心里本就有气,巴不得闹上汴京,跳上牛车就赶牛!

  有什么罪名比结党营私还严重?!镇长和地保仿佛受了惊吓般,立刻跟赵文武拉开距离,又见刘明真的二话不说就带着人走,镇长白着脸大声道:“不准走!”

  ...............

  擦了三遍烈酒,柳夏至总算觉得舒服了些,闭着眼睛趴在桌子上等着喝药,眼见药罐已经上汽了,小虎正拿了根筷子熟练的搅动了一下之后,盖上盖子继续熬,还勤快的整理起了灶间的柴火!

  忽然,柳夏至觉得右手上有东西在爬,她屏住呼吸,悄悄的扬起左手闪电般一巴掌拍了下去!

  “啪!”

  响亮的巴掌声传来,隔了十几步远,小虎都觉得疼!

  “死蚊子!”

  柳夏至恶狠狠的骂了一声,睁开眼睛松开巴掌一看,一只半厘米长,长爪子的灰色肉虫在她手臂翻了个身跳到了桌子上,吓得她尖叫一声,站起来抄起手边的拐杖就是一阵乱敲!

  “啊!!!”

  “砰...砰砰!!!!!”

  柳夏至疯狂的敲打桌子,小虎也吓了一跳,对着疯婆子一般的柳夏至大声道:“柳三妞!你快停手!”

  半分钟后,柳夏至终于停手,看着桌子中间,死的不能再死的虫子,柳夏至终于松了口气,小虎无语的看着桌子上的虫子翻了个白眼道:“虱子,不咬人的,肯定是闻不得酒味,从你头上掉下来的!”说着,伸手从柳夏至的头发上扭下来一个掐在指尖,拿给她看!

  “虱....虱子?!”柳夏至瞪圆了眼睛尖叫道:“啊!!你...你说我头上有虱子?!”

  小虎有些不能理解柳夏至的反应,平静的走回灶间直接把手里的虱子扔进灶膛淡淡的道:“是啊!不过就是虱子嘛!每个人身上都有,有啥稀奇的!”

  每个人都有?!一想到自己头上起码有上百只虫子,柳夏至头皮都要炸了,她一边拿拐杖一边喋声道:“你,小虎是吧,赶紧给我烧水!用大锅烧!”

  看着柳夏至过激的反应,封小虎摇摇头之后起身去院子里打水!

  柳夏至一刻也不敢耽搁,径直走到柳二牛和赵氏的卧房,从针线篓里面拿出剪刀,一屁股坐在梳妆台前面对着巴掌大的铜镜就想剪头发,再一想,又觉得不对,直接把铜镜和剪刀都放进针线篓,端着针线篓就出了房间!

  小虎打好了水之后一边生火一边观察柳夏至的动静儿,见她走路一瘸一拐的,动作却非常利索,先从屋檐边拿了瓦盆和凳子摆在院子中间,在端着针线篓做好,正当他以为柳夏至要做针线的时候,却看到她拿起剪刀开始剪头发,他连忙冲出去大声道:“不能剪!”

  “咔嚓!”

  柳夏至会听他的才怪,直接剪下一缕头发扔进了脚边的瓦盆里,早上头上痒,她还以为是没洗头的原因,本打算坚持两天,等脚上的伤好一点儿了再洗,没想到头上全是虱子,可把柳夏至吓坏了,现在她只有一个想法,根除!

  “咔嚓!咔嚓!”

  看着瓦盆里的头发越来越多,封小虎僵着脸转身走向灶房,算了,反正头发又不是他的,柳三妞不听,吃亏的是她!

  一刻钟以后,柳夏至拿起铜镜边照边修,直到确定虱子都趴不稳,才停手对着厨房大声道:“小虎!快把这头发点把火烧了,再帮我兑盆温水!我要洗头!”

  “噗呲!呵呵....哈哈哈!!!”

  看着柳夏至剪的坑坑洼洼的光头,封小虎实在是忍不住,捂着肚子笑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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