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 这就是宅斗!

两人站在庄严肃穆的红墙之外,小圆临时给她灌输了许多决婉如往日惯用的技俩,末了提醒道:“精髓就是一定要柔弱,一定要善良!说话千万不能大声,老夫人最不喜欢聒噪之人。”

  决婉如凝眸,深吸了一口气,暗暗鼓气,可不能给原主丢人了。

  走进这僻静淡雅的宅院,院中只静静立了三颗白梨花,树下有三两个丫鬟在清扫落叶,见到她皆是熟络地微微点头,迈进主厅,立有古朴沉香扑鼻而来,一樽木制佛像直立于正厅中间,上好檀木圆桌立于其下,桌上摆了两个琉璃玉瓷瓶,瓶中插了两束皎洁白梨花。

  她小心谨慎地迈进侧堂,屋子简单素朴,有一张檀木矮桌支在正中,桌上放了一摞宣纸,之上洋洋洒洒地抄满了佛经。

  阳光穿过镂空雕花木窗,温暖洒在一旁的榻子上,有位穿着深棕色锦缎的银发夫人正闭着眼独自冥想,虽能从脸上细纹中看出岁月沉淀,可眉眼间的闲适和淡然却显得十分年轻。

  决婉如紧张地端着手立于一旁,不敢发声惊扰了她。

  “熙儿,你来了。”未过片刻,老夫人醒了,并不意外地笑了笑伸出手,示意决婉如上前。

  决婉如勾唇,迈着碎步上前牵住她,小圆方才有提过一嘴,老太太爱叫她小名熙儿。

  “你看这窗外梨花,都掉的差不多了。我记得那年你被不小心打破了你母亲的遗物,你父亲暴跳如雷,当下就要来抓住你打一顿,你便是跑来了我这梨花树下躲着。”老夫人指着窗外梨树,面目慈祥。

  “是了,祖母还记得。”决婉如声调淡淡,眉目含笑,儒雅随和。

  “你瞧瞧你,几日不见,怎越发消瘦了。”她疼惜地捏了捏决婉如的小脸,满眼喜爱。

  “回祖母,近来天气逐渐回暖,熙儿便食欲不振了些,无碍的。”

  “倒真叫弱柳扶风之姿啊。你那院中伺候的丫鬟可还尽兴?”

  闻言,决婉如唇角微勾,随即温婉地轻声回道:“院中如今只有个小圆在伺候,倒也尽心尽力。”

  “咦,我记着上回去你院中,不是有五六个小丫鬟吗?”

  “回祖母,前些日子二姨娘院中设宴,丫鬟不够,我便将她们打发去了二姨娘院子里。”

  “那沈兰倒是有架子,一个贱婢上位,还整日上天入地。”

  老夫人横了横眼,一脸不满。

  “祖母可切莫这么说,二姨娘宴请宾客是善于交际,我院中本就没什么活给丫鬟们做,倒也不需要了。”

  决婉如急切拉过老太太的手,为她辩解道,声音仍轻淡温柔。

  “我们熙儿最善良了!”

  老太太慈祥地拍了拍她的手,眼中溢出了爱意,“你一会要走时,在我院中挑几个丫鬟走,她们都是忠心的,若是那沈兰再欺负你,她们也能护你一护。”

  “谢祖母。”决婉如垂眸,乖巧地轻声应道。

  窗外一阵春风悄悄拂进,带进了几片梨花,决婉如眉目含水地望向窗外,“今日天气倒是十分好的,我陪祖母出去走走吧。”

  “好,难得有人来陪陪我。”老太太乐得拍了拍她的手,扶着她站了起来。

  “春寒料峭,祖母披一件披风。”

  决婉如从架子上取下那藏青披风,嘴角噙笑,温婉轻巧地为她披上,又亲昵地挽过她的手臂。

  “你这孩子,最是体贴了。”

  春风一吹,院中的梨花便飘飘扬扬地落飞了起来,飞过粉墙绿瓦之外,落于院子外的小湖之中,湖畔摘满了柳树,现下也都发了新芽,应和这悠扬梨花轻轻摆动。

  她搀着祖母在湖畔散步,说笑间悄悄瞥着四周,暗想着二姨娘怎还不来,心下有些慌乱,生怕老太太忽然说起什么从前之事,叫她应不出来。

  “咦,熙儿不是最爱作诗吗,今日花红柳绿,景致怡然,便为祖母作一首诗吧。”

  此话一出,决婉如心间猛然骤跳,她一届理科生,哪儿会什么作诗。慌然无措间,忽闻身后厉声惊喝:

  “决婉如,你怎么在这!”

  两人吓了一跳,待她们回过身,只见二姨娘率着早时那些人又浩浩荡荡地来了。她心下一喜,来得倒是及时。

  “二姨娘何出此言?”

  “哼,你还敢装傻?”决若雪站在沈兰身后,傲慢奚落道。

  沈兰单手叉着腰,眉目露怒,冷哼道,“你来得正好,我便当着老夫人的面揭穿你这贱人!”

  “怎么说话呢!你是该用这语气和熙儿说话吗?”老夫人震怒,指着她们喝道。

  “祖母莫生气,小心身子。”决婉如柔柔弱弱地顺了顺老夫人的背,一脸关切无辜。

  “你还装,老夫人,昨夜我和若雪、沁雨出门逛街,落了一袋银子在院中,便提前赶回来取,恰好撞上决婉如在房中鬼鬼祟祟,她手上便攥着那钱袋。”

  她招了招手,身后的一个丫鬟适时递上钱袋,又接着道:“我本也不想为了这钱袋与她撕破脸皮,可她却反口便是一句栽赃,心肠歹毒极了!我这才将她关于柴房中,想让她好好反思一晚,谁知这贼子竟还敢逃脱,定是用了什么狐媚之术引诱了下人!”

  老夫人脸上微显诧异,却仍横眉冷喝道:“嘴巴放干净点,熙儿是你能这么胡乱指骂的吗!”

  随即侧身轻拉过决婉如之手,轻声询问:“熙儿,你告诉祖母,她说的是真的吗?”

  决婉如睫毛轻颤,脸色犹豫,“熙儿……熙儿确是从柴房中逃出的,但绝非二姨娘所说得那般不堪。”

  “你怕是不敢说吧!”决若雪昂了昂头,轻蔑瞥着她。

  贝齿轻咬下唇,决婉如为难地慢慢开口,“昨日便与二姨娘解释过了,是我误以为那袋子中装的是零嘴,便拿起来看了看,二姨娘许是为人谨慎,才将我关进柴房的。”

  “呵,零嘴,你特意为了寻零嘴溜入我院中?这银袋子向来是我贴身保管,你怎会好奇。”

  二姨娘气势逼人,冷笑一声,“决婉如,你编故事的理由倒是不怎么样。”

  “你且把那袋子打开,叫我们看看是不是银子再说。”老夫人蹙眉冷喝,手中仍温柔牵着决婉如,“熙儿,不怕。”

  “不……”

  决婉如慌忙摇头,心中却期待得不得了,快开快开。

  “呵,你这贱人慌了吧!”

  沈兰望着她依偎在老夫人身侧亲呢的样子,愤恨地咬了咬牙,命身旁丫鬟摊出手掌,将钱袋中银子尽数倒在她手中。

  只见那不大的掌心之上,赫然落满了白花花的银锭子,二姨娘和她身后的两个小姐皆面色得意地望向决婉如。

  “且慢,这是什么?”老夫人忽面色微变,轻摆了摆手,走上前从那摞银子中挑出了一个小小银戒,戒指虽小,可其上细致雕满繁琐纹路,最中央处,还刻了个“萱”字。

  “沈兰啊沈兰,你这贱婢,野心还真是大啊!”

  老夫人攥着手中银戒,微颤指向眼前愕然之人,“阿萱的戒指,你也敢觊觎!”

  “什么!”沈兰大惊失色,骇然后退了一步,虽不识得眼前戒指,可这名字她可是深刻得很,一个死人,却叫决钦日夜挂在嘴边,怎能叫她不恨。

  “本不愿将此事说穿,可那日无意在二姨娘身上见到了娘亲遗物,熙儿实在不忍其落入她人之手,于是才……才想拿回来。”

  她轻拂起长袖,拭了拭眼角泪花,宽大袖袍下却在无声偷笑。

  “你个贱人,定是你将那东西放进去的,你竟敢栽赃我!”沈兰惊愤地指着决婉如,破口大骂。

  “闭嘴!我看你在院中日夜交际,倒也丝毫没有长进,一把年纪都白长了!”

  老夫人因过于激动,胸膛直上下喘,决婉如忙上前一步搀住她,她又侧眸道,“熙儿,那你方才为何不把实情说出,只说是去拿糕点?”

  “姨娘虽莽撞,可贪欲是常人所有,若是我说了,祖母定要生姨娘的气了,届时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你少在这儿血口喷人了,定是你将戒指塞入这袋子中的。”在惊愕得说不出话来的姨娘身后,那久未出声的决沁雨终厉声反驳道。

  “住嘴,这是你和你长姐说话的态度吗!熙儿直到刚才还在替你们说话,你们竟还这般不识好歹!”

  “我……”

  一旁的惊骇无声的沈兰却忽然眼前一亮,抓住决若雪的手,急切邀功道:“老夫人,今日府中来了圣旨,将若雪赐婚于将行业做侧室!”

  “哦?”

  老夫人略显惊诧,未露什么喜色,随即收回目光。“你女儿倒是攀了个好枝头,那你们便安心待在院中准备吧,接下来一个月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祖母,这么好的日子,将人锁于院中可太为难人了。”决婉如轻摇了摇老夫人的胳膊柔声撒娇道,小时背过的诗经终能派上用场了。

  “她们就该被关于院中好好反思!”

  老夫人沉声斥道,顿了顿又吩咐道:“明日送几本诗集到她们院中,闭关的这一个月且全部抄三遍,出来时谈吐能及上熙儿一半便好了!”

  眼前之人气急败坏,本以为能借着这事和决若雪的婚事让老夫人对她们改观,没想到竟被眼前这贱人反将一军。当下咬牙,草草对老夫人行了个礼,便甩了袖子灰溜溜回去了。

  “熙儿,你受委屈了。”老太太轻执起她的手,将戒指放于她手中,“这戒指过去一直属于你娘亲,如今便交给你吧!”

  “祖母,这么贵重的礼物,熙儿不敢收。”

  “你拿着吧,也是你母亲的一份念想。”老夫人慈爱地望着她。

  柳条拂过,少女孱弱善良地柔柔站在柳树之下,像极了当年的女孩。

  决婉如又搀着她回了院子,才惊魂未定地扶着墙慢慢走了出来,这就是宅斗吗?

  她傻眼了,这感觉……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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