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 我是你爸爸

C市,南景高中。

  放学铃已经响过,学生们如同群鸟倾巢飞出,校门口车水马龙,一时间好不热闹,祝福却依然在教室里低着头写作业,等着全部的人都走完她才开始慢吞吞的收拾东西。

  祝福外表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女生,梳着清水挂面的马尾辫,两道杠的黑色运动装校服,精品店里四十元买的大大的黑色双肩包,挂着一个样子已经很旧了的美少女战士的卡牌吊坠;脚上一双双星的运动鞋。

  她从头到脚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是那种丢人堆里就找不到的平凡女生,但性格却是极度不合群。她从小学开始就这样独来独往,不交朋友,就连路队都不排,课间也总是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看自己的书,好在她没其他毛病,成绩也尚可,久了大家也见怪不怪了。

  呯的一声教室门突然被大力撞开,一个高个子男孩大叫着冲进来:“祥林嫂,你爸爸找你。”

  祝福一愣,抬头看着早走了又突然返回的张凯乐,这家伙嘴挺贱,给自己取了这么个外号,校里校外都叫个不停。

  祝福的名字是外公取的,外公退休以前是碧水街小学的语文老师,大概是鲁迅的铁杆粉丝才给她取了这么个名。

  张凯乐已经几步就走到她桌前,一把抢过她书包甩肩膀上:“亲、你倒是快点啊。意不意外,惊不惊喜?这么多年你终于有了个爸。”

  张凯乐家以前也在碧水街,从幼儿园开始他们俩就是同学,他身高长相都够得上校草,就嘴唇薄了一点因而显得不是那么正道;他头发略带自然卷,很多女同学痴迷的说他痞帅痞帅的,现在那笑就显得额外不怀好意。

  祝福看着张凯乐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大步流星往外走,她却丝毫没有跟上的意思。张凯乐对于祝福是个不解之谜,从小祝福就立志做一个低调安静的小透明,张凯乐却是没完没了的在她面前刷存在感,这让她不胜其烦。

  下了一层楼张凯乐才发现祝福压根没跟着自己,他暗骂一声不和谐词汇迈开长腿又跑回来。祝福还四平八稳的坐着,就见这人贱兮兮的凑过来:“哟,你是不是怕自己长得不够漂亮、不够优秀让你爸失望啊,丑媳妇总要见——”

  “你有毛病吧。”很淡的语气,陈述句,非疑问。

  “我没有父系亲戚,就算有,你激动什么?”祝福GET不到张凯乐的兴奋点。

  就是这副死人脸、这种关你DIAO事的语气、啧——张凯乐磨磨牙,眼珠一转:“这不好奇吗?想看看害你妈跳楼的男人找你什么事。”

  祝福看着张凯乐不做声,她的眼睛特别黑,这么定定的看着张凯乐不由心虚起来,还嘴硬着:“你爸混得不错呢,穿的西装挺高级,手上公文包还是LV的,祥林嫂你要苦尽甘来了。”

  张凯乐话音未落,祝福如他所愿爆发了,只见她从座位上一跃而出、用不知道何时捏在手里的扫帚猛扑张凯乐,动作之猛哗啦啦带倒一片桌椅。

  “你凶什么呀我好心给你报信没好报啊这世界好人难做啊!”“哎哎你别再闹了啊又不是我抛弃的你”张凯乐一边嘴贱一边躲闪。

  祝福追出了教室,她牙齿咬得嘴唇都破了,脑袋直发胀。一个跑着一个追着到了楼梯口,张凯乐一躲,祝福却收不住脚,从楼梯口直接滚了下去。

  “祝老师,真的对不起啊,还好祝福没大事,让她多观察两天,别急着出院,费用我们家出。这混小子我会好好教训的。”张凯乐垂着脑袋,任自家老妈扯着耳朵训斥。这事他理亏,没什么可辩解的。

  张凯乐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从小就爱欺负祝福,看到她眼泪汪汪的就通体舒爽了;嗯,现在把人直接弄进医院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祝外公没为难张凯乐,虽然张凯乐身高都一米八了但在他眼里还是小孩儿;再说他能积极的把阿福送医院,承认是自己的错,有这态度祝外公觉得就行了。

  张凯乐看着祝福脸朝里躺着,只露个后脑勺,心里特别后悔,翻来覆去除了对不起说不出什么有新意的话,人家也不理睬自己,最后留下一篮进口水果垂头丧气的和老妈离开病房。

  张凯乐一路焉焉的听着老妈的责备,这时走廊里一个中年男人迎上来就问“祝福还好吧?”

  张凯乐立马认出这就是祝福的渣爹,就是这家伙在学校门口问人,正好问到自己才惹出这番祸事来,念即于此他一股火起:“关你屁事,她都说了她没有父系亲戚。”

  张妈也一愣,随即控制不住的高声大叫起来:“你是刘知恩!天哪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

  祝福左脚小腿骨折,打了厚厚的石膏,其他还好,其实即可出院。可张妈死活要她留院观察一天,怕脑震荡,还给叫了个陪护。祝福就要外公回家,医院不是什么好地方,老人家不要多呆了,她也不要外公送饭。

  “等下叫阿姨帮我从食堂买就行了,阿姨说这里伙食不错”祝福说着抿着嘴笑,和在外人面前的木讷判若两人“只怕比外公手艺还好呢。”

  平时家里都是祝福做饭,祝外公没有点亮家务技能。祝外公是个苦命人儿,老婆女儿都死得早,只这么一个外孙女相依为命,还好祝福不难带,一个男人也磕磕碰碰带大了,往日娃有多省心,现在娃住医院就感觉有多难受。

  祝外公离开医院,路上蹒跚着想着往事难免唏嘘,又去菜市场买了只猪蹄,提回家准备炖汤。祝家在C市最古老的碧水街,一条三百多米长的麻石街,两边大都是改建得面目全非的老旧自建房,甚至还有个别木头的,历经风雨,斑斑驳驳。

  祝外公站在家门口,钥匙还没拿出来只听见身后一声“祝老师”。

  祝外公转身,只见一个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身材欣长,穿着精致得体,容颜堪称美大叔。祝外公却如见恶鬼,连着手里的猪蹄一起指着他,却筛糠一样抖个不停,说不出话来。

  刘知恩又叫了一声“祝老师”,这一声老师没叫错,祝外公他还曾经是刘知恩小学班主任呢。

  这是十二月里难得的一个晴天,没有多少热度的阳光透过窗棂一行行的投射在祝家的水泥地面上。祝外公没有泡茶,也没有让座,只僵硬如雕像站着听着刘知恩侃侃而谈。

  “祝老师,我想接祝福去首都生活。这么多年我确实亏待了这个孩子,现在我想补偿她,给她一个完整的家。祝老师你年纪也大了,再带着祝福精力也跟不上,我接走她你也可以安度晚年。”

  “我准备了一笔钱,是感谢老师的,也是给老师的养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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