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飞来横福

  武昌贡院。所谓贡院,就是科举考试的地方。

  这一天,正是湖广三年一度的乡试大比,又称秋闱。明代的科举考试制度可是相当严格,绝非现代电视剧中演的那么不堪,想要中举,大多靠的是实力,没有好的文章,也是休想。靠贿赂考官取得功名当然也不是没有,不过只是凤毛麟角。

  贡院占地能有十几亩,房间能有数百,每名考生一个房间,进屋之后,都要将门锁起,一考就是三天,吃喝拉撒全在里面。秋天的气候很是舒爽,考生们大多将天窗敞开,透透空气。到了傍晚时分,也都关上,仍然开着的没有几个。有一个房间,现在不仅开着窗,窗户上还系了条不长的红带,因为不是很起眼,倒也没引起注意。

  此刻,在贡院外的一棵大槐树上,有一个人正张弓搭箭,对准这条红带。在槐树下面,蹲着一个青年,青年仰着头,冲上说道:“虎子,你可瞄准点,少爷这次能不能娶到李府千金可全靠你了。”

  “你放心吧,我的手段你难道还不知道,百步穿杨都不在话下。”树上那人说起话来瓮声瓮气,可力气着实不小,他手中拿着的是五石硬弓,寻常之人连拉都拉不开。“小九,咱们少爷不是参加乡试吗?这和娶李府千金有什么关系?”

  “人家李老爷说了,她的女儿只嫁今科解元,那李家可是本地望族,谁能娶到他的女儿,这辈子都不愁飞黄腾达。咱家老爷这次是下了血本的,考题出来后,就请本地大儒写了篇文章,据说买这篇文章花了三千两银子,保证能够高中。”

  “啧啧……干爹可真舍得花钱,三千两银子,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叫虎子的汉子发出赞叹之声。

  “好了,你就别羡慕了,赶紧把箭射进去,咱们好回去交差、吃饭。”

  “你不说吃饭我还不饿,这一提起,还真有些饿。我这就射。”虎子对准红带,“咻”地一声,羽箭划空而出。

  一听到弓弦响,树下的青年是满脸紧张,扯着嗓子问道:“射进去了吗?”

  “射进去了!”虎子拍着胸脯说道:“咱的箭法,那可不是盖的。”

  “走,回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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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第三十二号考棚里,有一个青年正叼着笔杆对着桌上的白纸发愣。

  青年名叫岳肃,字秉严。听父亲说,在他出生那天,天降雷雨,一个赶考的秀才路过家门,前来避雨,在父亲的恳请下,给他起了这个名字。而这个秀才的名字叫作杨涟。

  岳肃是个重生者,上辈子是名刑警,孤儿院出身,被师父收养,学了一身本事。他还有个师妹叫黎兰,善于兽医、养犬,二人的组合不知道抓了多少歹徒。

  还记得前世执行的最后一次任务,是明朝天启皇帝的坟墓被盗墓者挖开,他和师妹黎兰奉命下去侦查,结果误触机关,墓穴轰塌,他将黎兰压在身下,背脊被巨石砸中,闭眼前只听到黎兰撕心裂肺的喊声。

  上天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让他有了父母亲人,岳肃当然十分珍惜。父亲岳雨是个木匠,有一手好本事,家境还算不错,加上外公只有母亲一个女儿,全家人将岳肃当宝一样看待,寄予厚望,小时候还让他上了几年私塾。

  明朝的科举讲究的是一纸八股文定前程,作为二十一世纪的中国人,也算受过先进教育的他,想要写好八股文简直是难如登天。院试那会也不知是祖坟上冒了青烟还是自己的人品好,竟然榜上有名,不过是倒数第一。

  中了秀才那就是有功名的人,从此家里不用再交田租,全家人都盼着他能够更进一步,中个举人。

  这次乡试,岳肃是背着光宗耀祖的责任来的,可一见考题,立时傻了眼。他望着卷纸,整整瞅了一天,也不知该如何动笔。

  正这功夫,岳肃突然赶到一阵寒风从头顶扫过,跟着就听到“夺”地一声,也不知什么东西,钉到后面墙上。岳肃心头不禁一颤,忙转身望去,只见一直羽箭插在墙上,在箭身之上还帮着一卷纸。

  “这是什么?”岳肃过去将箭拔出,取下上面的纸,展开一看,双眸立即睁得老大。这不正是本次乡试的应题文章嘛。

  文章写的一气通贯,如行云流水,即便是岳肃这样不太懂八股文的,也不禁赞了一声。“好!”

  看过文章,岳肃马上意识到,这肯定是有人作弊,将答案射错了房间,也算自己运气好,箭手竟然射错了屋子。岳肃可不是那种傻到会将箭上交的人,光宗耀祖可全在这上面了。

  他伸手解掉系在天窗上的红绳,将窗关上,开始埋头猛抄。

  为什么岳肃的窗上会系有红绳呢,说来也巧,他所住的三十二号考棚,因为年久失修,窗户有些活动,支不起来。没有办法,他只好将系在腰上的红绳取下,绑在窗户上。他哪里知道,正是因为这根红绳,箭手才射错房间,把答案送到他这里。

  抄完卷子,岳肃取出怀里的刻刀,作为木匠的儿子,当然在木工上也有一番造诣,轻松地将羽箭处理成几截,藏到身上和袖子里。

  三日后,乡试结束,岳肃等一众考生络绎不绝地走出贡院。

  那个年头的科举考试和现代的高考也差不多,是头等的大事,不少考生家长都聚在门外紧张地等候。贡院外是人山人海。

  一有考生出门,家里人就大声吆喝,见了面少不得寻问考的怎么样。走在岳肃前面的是一个身穿白缎子长袍的翩翩公子,这公子刚一出门,马上有四个家丁打扮的人迎上前去,一个个露出谄媚的笑容,“公子,您这次一定是鲤跃龙门了。”

  “跃你个头!”那公子一听这话,似乎是气不打一处来,几步冲到一个小厮面前,抬手便是一记耳光,怒斥道:“小九,老子的箭你给射到哪里去了!”

  “箭……”被打的家丁正是那日黄昏陪虎子射箭的小九。他被公子一巴掌打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支支吾吾地道:“虎子说射进去了啊。”

  “射你妈!”公子更是愤怒,抬腿一脚,把小九踹翻在地。因为太过冲动,手臂向旁边一划,将一老者扇倒在地。

  这功夫,岳肃正好走出贡院大门,一眼看到公子将老者扇倒,而这老者如此面熟,不正是外公嘛,忙几步抢了过去。

  公子也没心思去理会被扇倒的老人,仍是怒不可亵,喝道:“它妈的,等回府再说,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说完,就要离去。

  岳肃这会已跑到老者身边,蹲下将老者扶起,关切地问道:“外公,您没事吧?”跟着瞪了那公子一眼,怒道:“你撞倒了人难道没看见吗?”

  公子正是一肚子火气,听有人敢这么跟自己说话,更是火大,转过身来扫了一眼,见是个穷书生,不屑地道:“妈的,撞倒就撞倒了,你还准备把小爷怎样?”

  “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讲道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是贡院门外。你到此应考,也是读圣贤书的人,难道不知什么叫礼义廉耻吗?”岳肃义正言辞地说道。

  “礼义廉耻,老子现在就告诉你什么叫礼义廉耻!”这公子一向是呼喝人惯了的,哪能受得了一个穷书生的教训,将手一挥,喝道:“给我打!”

  四个家丁见刚刚触了主家的眉头,现在都想好好表现一番,戴罪立功,一听这话,立即冲上前去,抡拳打向岳肃。

  岳肃前世是刑警,跟师父学了一身本事,那身手可不是一般的好,一个打十几二十个都不成问题。重生到木匠家庭,功夫也没扔下,双拳一分,一招双龙出海,两名家丁便被打倒在地。

  可这当口,因为用力过猛,原本藏在袖口里的箭头一不小心震了出来。岳肃并没有注意,哈腰一个扫堂腿,将正扑过来的小九扫倒在地。说来也巧,那铁制的箭头落地一弹,箭尖冲上,小九向后一摔,屁股正好坐在箭尖之上。箭头锋利无匹,加上小的的后坐力太大,整个箭头全部没入股中,只疼得他“嗷”地一声尖叫。

  剩下那个家丁见岳肃轻描淡写地打倒三个同伴,吓得向后一退,哪还敢上前。公子也看出岳肃不是好惹的,不禁打了个哆嗦,说道:“小子,你可别过来……我爹……我爹可是……”

  贡院外打的热闹,古人也有围观的爱好,已然将岳肃几个围成一圈。这时候,从贡院走出一群人来,为首的是一个头戴乌纱,身穿官服,胸前是孔雀补子的中年人,这人乃是本科乡试的大主考,湖广布政使邹佳仁。站在他身边的都是身配腰刀的差役。

  邹佳仁站在台阶之上,一眼看到人群内有人打斗,在贡院外打斗,这还了得,邹佳仁当即大喝一声,“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贡院外打斗,无关人等还不给我速速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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