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六章 大争之世

阴晋城内。

  等严缓将一切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便回到议事堂,跟太子申进行了详细的汇报。

  “这些人虽说懒散松懈,可城中防御用的碎石跟滚木还是不少,粮草也够半年的了。”此时的严缓,看起来也轻松了一些。

  抬头间,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还在原地流血的乌将军,“太子方才的作为,末将佩服。张幕将军等人也着实被您的威严折服,此时也都老老实实的在做事。”

  “不提尔等也罢。城中粮草足够便好。”平淡的应过一句,太子申想了片刻,问道:“留在城中的那些秦国民夫的嘴里,可曾问出些什么?”

  “有一人说,这些美酒跟吃食,本是秦公为伐韩之后庆功宴准备的,可是齐国一插足……这些东西也就被秦国大良造发放军中了。”

  “若如此说来!倒是有些意思。”太子申露出一个满含深意的笑。

  那笑容看的严缓很是不解,蹙眉道:“无非就是马陵之战败了,秦公不好再以庆功的名义送这些物什了。”

  “不不不不……”太子申摇头,一连好几个不,“这位乌将军带回来的消息是,秦国大良造欲做媒,促成公子卬的姻缘。而这些民夫又是另外一番说辞。严将军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这……”严缓顿时有些傻了,“末将到不曾想过这些!或许,其说的都对,本是为庆功宴准备,公孙鞅做媒,又刚好拿来用了……”

  “罢了!不谈这些。”太子申突然一摆手,道:“既然套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那就让这些人回去吧,看紧点,可别落下一两个在城里。”

  一听这话,严缓也瞬间双眼一亮,把之前的话题甩的一干二净:“来之前末将就让人去送这些人离开,只是当中有人醉酒,睡着了,想留在城里过一夜。因为一开始是您让其留下来的,末将也就没提此事。”

  “也就是说,本太子让这些刁民站起来当一次人,他们还想着往本太子脖子上骑了?”

  无论何等缘由,蹬鼻子上脸,肯定是不讨喜的。

  故而太子申没有丝毫客气的说道:“这些刁民,肯定是不能留在城里过夜的。拉酒的牛车不是空着吗,让醉了的睡在上面,全部送出城去。”

  “太子说的是,末将这就去安排。”见识过太子申狠辣的一面,此刻的严缓也不敢耽搁。

  实际上,太子申一开始留下这些农夫的时候,就思考了很多问题。

  从以托梦为由劝谏魏惠王无果,再到拜访相国,对龙贾软硬皆施,再到后来陈轸如救世主一样出现,有了代理朝政的机会。

  如果这次不能抓住机会打破魏惠王的坚定信念,那下一次机会到来,可能就为时已晚了。

  而要想让魏惠王不再坚定的信任秦国,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秦国出兵。

  留下几个农夫,此时再赶走。等农夫回到秦军营地之后,把在城中看到的景象说于公孙鞅,也许,本不想出兵的公孙鞅,会因为这个‘机会’出兵。

  当然,做这些决定的主要因素,还是太子申坚定的相信,秦国必会在这段时间进攻魏国。

  太子申所能想到的,该布的局都已经布下,接下来,便是等待秦军的回应。

  议事堂里,太子申让人准备了滴漏。

  那滴答滴答的声响,就像是敲打在太子申的心中一样,让人不安。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这期间,太子申感觉这一晚,一半的时间过去了一样。

  “呵呵。”一声苦笑,他搓了搓两个出满了汗的手心。

  就在此时,房门被人推开了。

  严缓一手扶着剑柄,快步来到中央,拱手:“太子,秦军来人,将公子卬一行人送回来了。”

  这一刻,太子申猛地从地面站起,面色森严。

  ……

  一路小跑着,随同严缓来到了西面的城楼,往城外望去,果见一支打着火把的队伍,已经到了距离城门五百米内的地方。

  待队伍在距离五十米外的地方停下后,太子申清楚的看到二十个秦军兵士,以及五辆马车。

  “这公孙鞅当真是会演戏,送八个人回来,竟用了五辆马车。”太子申在心里嘀咕着。

  “在下莫毋,奉大良造的命令送卬公子回城。”一名秦兵在城外拱手行礼,抬头看着:“城楼上可是张将军?”

  隐藏在暗处的张幕闻言,刚想要开口回答,却被太子申伸手拦住。

  随后,太子申从藏身处站起,故作慵懒的回了一句:“张将军喝的开心,刚不久入梦了。诸位稍等,本将这就开城门,让卬公子他们进来。”

  话落,太子申拉着毛五往台阶处走去。

  “听着,一会开了城门,出去确认一下是否真的是卬公子一行人,看仔细了再进城。”太子申边走边叮嘱。

  “喏。”毛五低声应过。

  很快,厚重的两扇城门,被缓缓的拉开。

  毛五有些紧张的迈步走出。

  火把的光亮下,刚才说话的秦兵莫毋,面带和蔼的微笑上前行礼,打了招呼。

  虽然二人都很小心,可莫毋往城门内刻意看的那一眼,还是被精神紧绷的太子申捕捉到。

  ……

  城楼上,严缓尖锐的目光突然盯着城外某处死看。

  ……

  “是卬公子一行人。”毛五将五辆马车看了一圈,对着门内喊道。

  “迎公子入城。”太子申有气无力的回应一声。一双眼睛,却是叮死了门外的一举一动。

  在这之后,五名秦兵牵着马车,一字前行。其余的秦军兵士则往两边散开,而后将手中火把高高举起。

  这本无关紧要的动作,却让精神紧绷的太子申心生疑惑。

  城楼上,严缓的目光还是没有半分的挪动。且在门外秦军举起火把之后的一吸时间里,瞳孔突然放大。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城外仅仅一里开外,不足两里的大片空地上,灰尘飘逸。

  若仔细看,隐约可以看到灰尘下,密集的黑色身影,正在以潜行的姿势,快速靠近城池。

  “不好,秦人有诈,城外有伏兵。”严缓放声狂吼。

  “关城门,立即关闭城门,快!”太子申听出是严缓的声音,立刻下令关门。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城门外负责牵马前行的五名秦军兵士,一个利落的跳跃,上了马车。

  为首的莫毋笑容一收,继而嘴角一撇,扬鞭催马。

  马车开始快速往城门口奔驰。

  直到这一刻太子申才突然明了,之所以安排五辆马车前来送人,不是为了彰显对公子卬的尊重,而是为了抢先站住城门通道,让大开的城门,无法在极短的时间内闭合。

  十年变法,两年多的处心积虑。秦国假装臣服,背地里却做足了准备。

  无论是外交谋略,还是出兵的时机跟计策。

  尽管太子申对历史的走向心知肚明。

  尽管他已经在城中做足了防御的准备。

  可直到这一刻,见识了秦人攻城的细节准备,他才真正的体会到秦人对河西的执着。

  体会到战国、大争之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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