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四章
等到叶欢再睁眼，已是第二日。
小丫头守在床边，一见叶欢醒来，立马关切地问道：“叶小姐，你醒了，可有什么不适？”
叶欢见窗外有日光倾斜而入，立马慌张拉住小丫头的手：“现在是什么时辰？”
小丫头答道：“快到辰时了。”
叶欢一愣，连忙翻身下床。可她的双脚还是无力，险些摔倒，好在小丫头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了她。叶欢便对小丫头说道：“扶我去找秦夫人。”
她很清楚，这已经不是深究叶家到底犯了什么罪的时候。消息传到她耳中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晚到她已经没有时间去反应，她最后也只能听从秦夫人的话，去到她院中找她带自己去见叶家的人。
秦夫人的心里是有数的，她料定了叶欢会去找她，所以一早就整装在房中等着叶欢。见到叶欢的第一眼，便直接起身说道：“走吧。”
那日刑场围观的人众多，大多都是受过叶家恩惠的，有些百姓甚至在下面掩面拭泪，却没有一人站出来为叶家伸冤。
叶家啊，得的是通敌罪名，证据确凿，又因着叶之书没有什么大的背景，朝中上下更是没有一人敢为叶之书说好话。
一般处决犯人都是在“春天审问，秋后处斩”，行刑也是在午时三刻，可叶欢赶到的时候，只见台上刽子手手中的刀已高高扬起，叶欢一声“爹”从喉咙里吼出来，几乎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本就近些日子身子就弱，随着这一声落下，她便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台上跪伏的叶广安和叶之书抬眼看向叶欢，眼里有震惊，也有掩不住的悲戚。
叶广安嘴巴一张一合，似在对她说些什么。说来也奇怪，叶欢在嘈杂的人群里，分明听不到叶广安的声音，却准确看出了叶广安说的是什么。
“欢儿，不要看。”
“爹！”叶欢再次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因为太用力，喉咙里已经有了腥甜的味道。可她并没有在意，而是双手极力伸向刑台，似乎这样她就能隔着人群触碰到她的父亲和哥哥，
下一瞬，两人便是身首异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鲜红的血染上了叶欢的眼，她的唇舌像是黏在了一起，颤抖着身子再也发发不出一丝声音，眼泪汹涌而出。
后来她是怎么被秦夫人的人带走的她不知道，只记得她拼命地往刑台上爬，下人来拖住她，捂住她的嘴，好似怕她再引起别人的注意。她是视线便逐渐模糊，直至黑暗一片。
叶之书的头颅挂在城门口，叶家上下，尸首都被丢到了乱葬岗，一夜之间，叶欢憔悴似半截入土的垂暮老人，躺在床榻上夜不能眠，食不能入。
叶欢想去收尸，却被秦夫人拦住。
“你还有脸去替他们收尸？”秦夫人又是那尖酸刻薄的模样。
叶欢颤抖着身子，喉咙已是沙哑，便又听秦夫人说出了叶之书的事情。
原来什么通敌卖国的罪名都是幌子，是皇帝随意编造的罪行，而真正震怒皇帝的，是叶之书与宫中娘娘有染，天家要脸面，便编出这样一个由头来，斩了叶之书一人还不解气，还要叶家上下所有人来陪葬。
叶欢这才想起了她那日见叶广安怒骂叶之书的场景，想来是他们骗了自己，什么喜欢一个姑娘，差点做了错事，都是骗人的。叶之书哪是喜欢一个姑娘那么简单，他是犯了滔天大罪，连皇帝的女人都敢碰。她的哥哥怎么能干出这等荒唐事。
她不明白，她这哥哥有学识，有风度，怎偏偏在感情之事上如此荒唐。
难怪，难怪一向疼爱她的父亲在她一夜未归之后不仅不宽慰于她，反而将她逐出叶家。那时候叶广安一定是听到了一些风声的，连同叶欢仓促出嫁，也许都是在叶广安的计划之中。他保不了叶之书，便想尽办法保住了叶欢。
每每想到这里，叶欢便泣不成声。
秦练文是在三日后回到的秦府，想来是知道了叶欢去刑场的事，慌慌张张到了叶欢住的别院，瞧见叶欢憔悴的模样，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了一声叹息，小心翼翼走到床榻边，俯身轻声唤了一声：“欢儿。”
叶欢抬眸看他，那双原本灿若星辰的眼此刻了无生气，那样木讷的飘到他身上，停留片刻，又转开。
秦练文心里很不是滋味，蹲下身来握住叶欢冰凉的手，那双手像是布满了冰碴子，让秦练文感到冷得生疼。本不知该如何开口，见小丫头端来热茶，便对小丫头说道：“你随我出来。”
说完，秦练文放下了叶欢的手，替她掖好被子。
叶欢并不知道秦练文到底问了小丫头一些什么问题，只知道两人出去没有多久，小丫头就哭红了一双眼回来。
“想来，他是觉得小丫头没有照顾好我，所以说了些重话吧。”叶欢是这样猜测地说道。
当日，秦练文还去了秦夫人的院子里，两人争执一番，气得秦夫人捂着胸口让秦练文滚。秦练文便当真就滚了，滚回了叶欢的院子，温声细语地对叶欢说道：“我不知母亲对你说了什么。我有意躲你是事实，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办法，想办法让你们叶家躲过这次灾祸。叶欢，我只是怕你太担心了。我也真的尽力了。今天晚上我会带人去替你哥哥和父亲收尸。今夜你哪儿也不要去，谁也不要见。”
话音落下，叶欢终于有了反应，艰难支起身子来，说道：“我与你同去。”
秦练文摇摇头：“不可，你近日身体有恙，这件事又不能让旁人看到，你去了，我便要多花些精力来照看你。”
叶欢最后还是被秦练文说服，答应他好好在府内等他，等他为叶广安和叶之书好好安葬后，便带她去祭拜。
谁知秦练文前脚刚走，秦夫人便又来了叶欢院中。
这一次叶欢也没了好脸色，用毫无情绪的声音说道：“秦夫人倒是来我这里来得勤。”
秦夫人冷眼瞧她：“你以为我愿意来？”
秦夫人将小丫头支出去后，没人知道秦夫人到底对叶欢说了什么，待到秦练文回来的时候，已经没了叶欢的身影。
而关于那晚的对话，叶欢对我和段傅均也是只字未提，只是承认她的离开与秦夫人对她说的话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