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死囚5

陆洺见他固执己见,便不管不顾上前去直接掀了江牧受伤那只脚的裤脚。就见脚踝上有一个近乎可怖的血洞,像是被尖牙生物咬的,但齿尖距离小似乎并不是蛇。

  而江牧似乎发现了那生物是有毒性的,早已清理过,那布条已经勒得他小腿青紫。

  他惊讶问道:“这是什么。”

  江牧皱了眉看着自己的脚踝,也是有几分惊讶的模样,应当是在惊讶伤口竟然变成这样的可怖模样。听他说道:“只是看起来可怖而已。”

  这样说着,江牧倚着树干坐了下来,看着自己脚踝上的伤口问陆洺:“你带刀了吗?”

  “带了。”他即刻就答。

  “给我。”

  陆洺很听话地掏出自己随身的家伙。

  他意识到江牧要做什么,还没说什么又听江牧平静的声音:“弥野虫,平时生活中很少见的生物,但这个岛上似乎分布得不少。有毒,和蛇毒差不多,毒性强度看他个头大小,咬我这只似是还只是幼虫,除了有些麻痹没什么感觉。但是.....”

  他忽然划了自己的伤口,他便痛得皱了眉狠咬了牙根,冒了冷汗,那伤口汩汩流出黑血。他颤抖声音又说:“长时间不放毒血会使其蔓延,侵蚀身体健康细胞,至死亡。”

  陆洺看他疼得脸色苍白的模样也没由来的心疼了一下。

  要知道以前的江牧穿着儒雅,执着书册站在讲台上,晕染着阳光,温柔又美好的模样那么轻柔地进入人的心底。而现在眉眼间的温柔美好皆消失不见了,连眉梢都透露了一股冷淡。

  囚服灰暗的颜色早已被泥土污渍弄得脏污,柔软漆黑的头发也凌乱得很,脸被荆棘划了道细小的伤口,裸露在外的手臂也有大小不一的划伤。右手上的污泥已经干涸得糊在小臂上。

  那么的狼狈,那么的颓疲。

  但那眼睛,冷淡又平和,平静又安稳。

  他兴致盎然的突然提议道:“我来给江先生把毒吸出来吧。”

  江牧抬眸,蹙了眉,他用稍微干净的左手抬了蹲在他面前陆洺的下巴,听他严肃道:“张嘴。”

  他又乖巧地张嘴了。

  见江牧掰着他的下巴左右把他嘴里看得仔细,然后江牧松了手说道:“糖吃多了,口腔溃疡,不行。”

  陆洺便疑惑般用舌尖顶了下口腔内壁,检查了一下,却没有任何结果。他便疑惑问道:“我感觉没有,也没有痛感。”

  他没回答,只是用绑着他小腿的布条被他拿去给伤口包扎了,虽然仍旧渗着血,但值得庆幸的是那血已经恢复鲜红了。

  江牧一边处理着伤口,又一边冷淡说了句:“我骗你的。”

  陆洺一愣。

  后缓缓笑了。

  其实啊,江先生还依旧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啊。

  这样想着的陆洺自作主张上前抬了一下江牧的因为低头而下滑的眼镜,江牧愣了一下,即刻冷然说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陆洺却无赖道:“因为我愿意。”

  江牧一副不想理会他的表情,挣扎着起身,继续用那木棍杵着走路。这次陆洺知道拗不过他也扶了他一下,江牧没有拒绝的意味。陆洺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跟着,而是喑哑了声音说了一句。

  “江先生.....”

  似乎欲言又止。

  江牧的背影忽然一顿,侧头瞧着他,他冷淡的声音传来:“还不跟着,你认得出哪些是弥野虫?”

  陆洺欣喜地看着那温润的侧脸。

  ……

  一到夜晚似乎便异常的安静。鸟兽虫鸣声皆都听得清晰,围岛是冰冷咸涩的海水这时正击拍着岩石哗啦作响,黑暗的夜幕唯有星稀疏点在其上,蛰伏在荆棘的危险虎视眈眈。

  别墅外就是这样漆黑又寒冷,那别墅宛如一座美好的地界,温暖明亮,安全舒适。

  他坐在那看起来是古老样式的扶手椅上,穿着优雅的西方贵族的服饰,一只脚随意搭在另一只上,用手支着自己的脑袋,轻阖了眼歪了头,上翘的嘴角显示他愉悦的心情。

  他面前的留声机正播放着经典的古典音乐,壁炉里正燃着火,暖哄哄的,驱散了这岛一到夜晚就噬人的冷意。

  他没有开那亮白的灯,那昏暗的烛火与暖黄的壁炉火便照得清他周围。

  他脚边匍匐着三只猎犬,俱安静乖巧地睡在他的脚边。温暖的火光把猎犬凶恶的模样都温柔了几分,看起来有几分可爱。

  倏然,这安静美好的氛围被打碎了。他身后巨大的玻璃窗被瞬间击碎,伴随着玻璃破碎声而来的是从窗外钻入的人,直向他来。

  他也不动,只是继续悠闲坐在那处。

  三只猎犬猛然惊醒,皆都瞪着着凶恶的眼睛像是蓄势待发。

  男人轻踢了其中一只猎犬一脚,那只猎犬便变得乖巧,细细呜咽一声,在他脚边转转,又匍匐下了。另外两只也是如此。

  只听寂静中,有人冷声道:“池谌。”

  他眼都没掀,懒洋洋答了一句:“嗯。”

  “你耍我。”那人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怒意。

  “那又如何。”

  忽然听闻风动,他便立即起身抓了腰下靠着的软靠掷向身后,攻来的人便被阻碍了一番有些眼花,须臾间,池谌极快地出现在那人眼前也是攻去。陆洺便警觉退后几步,还得小心背上昏迷不醒的人。

  陆洺背着昏迷的江牧,虽然负重和束缚但身手依旧极快。池谌招式狠厉痛快,而陆洺便是快速轻巧,两人打得不分上下。

  陆洺就算手里持刀但也不具优势,虽然他只用一手攻击,还多了束缚却招招有力。而池谌出招虽然狠厉却软绵没有力道,明显是故意为之。

  一时间也分不清到底谁更胜一筹。

  那软靠装了软绵轻柔的羽毛,被陆洺刀一滑,羽毛便漫天飞舞,两人招式几乎带风,飘扬的白色羽毛便在空中飘荡许久。两人在纷纷扬扬的白色羽毛中打斗,伴随着优美的古典音乐。

  竟是有几分情趣。

  倏而,两人俱停了招式,相立对峙。

  原是陆洺的刀已架到对方的脖颈上了。

  两人静默片刻,直至空中飞舞最后的一片羽毛恰好落在陆洺的头上。

  陆洺早已没了起初的潇洒肆意,着装整洁,现在倒反落魄得像一个乞丐。脸上脏兮兮的,还有几道红痕,头发中污泥树叶皆有,那一洁白的羽毛一落上他的头发,看起来便更滑稽了。

  所以池谌在这严肃的气氛中笑出声,打破凝滞的氛围。

  他的声音也略带笑意:“小先生,身手不错。”

  他的呼吸略有沉重,依旧眉目严肃,也是道:“你也是。”

  陆洺轻动了一下,那把隐晦抵在他腰间的枪便露了出来。

  原来不是陆洺胜了,是无可奈何,也是以命相要挟。

  两人这番交谈,气氛才融洽几分。池谌先把枪移开了,像是要和平相处。但陆洺仍旧不敢对这个狡猾的家伙松懈,便未移开刀。

  池谌倒是笑得很合适宜,不骄不躁,刚刚好是一种人见了心情也愉悦几分的弧度。

  他似乎总是这样笑,像被规划好的程序从未变过。

  他两指并拢轻移开了架在他脖子上,还染有不知何人未干血迹的匕首,调侃说道:“小先生没杀过人吧,无意识对着我的竟然是未开锋那面。”

  池谌见他仍旧冷淡不理会他的模样,像是无奈一般,也没继续调侃。

  “你找我什么事?”他只好端着让陆洺比较满意的态度问。

  陆洺冷淡着眉目,严肃且认真地说道:“救他。”

  他?

  说的自然是他背上昏迷不醒脸色苍白的江牧。

  只见他出声讽刺道:“亲爱的小先生,你听你的话多可笑啊。在猎人的准则里,这是在浪费时间。我的猎物这时还在我的控制范围中四处逃窜,小心又可怜地祈祷着上帝不要让我找到他们,而我当然是尽快给他们一个惊喜。”

  他说得漫不经心,不属于南以星的语调听起来又别扭又难受,但似乎配上他清俊的面孔,完美优雅的礼仪,得体合适的服装以及眉眼间透露出来的高贵又显得再合适不过。

  池谌抚平了因为打斗而皱褶的衣服,紧了紧松散的领带,掀着眼皮看他:“小先生,你作为猎物带着你的同伴进入我的领地自投罗网,这是一件让我高兴的事情。”

  只见眼里都是怒意的陆洺直接用抓着匕首的手,并着匕首抓了池谌的领带逼近他。

  刀锋离着池谌很近,但他表情依旧无任何变化,他就那样笑着,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瞧着陆洺。

  像是看一个孩子的胡闹。

  无奈又好笑一样。

  又因为他少年的身高极不上他成年男子的身高,池谌便似是迎合他一般微弯了腰,这样一来两人的距离离得极近,几乎鼻挨着鼻,但一人满是怒意,一人又漫不经心。

  池谌看着他愤怒的双眼,被扯领带的他似乎并不恼,只是轻轻笑道:“可爱的小先生你离得那么近,这是要亲吻我吗?”

  那位起初嚣张肆意的小先生因为那个政治犯冷厉了神色看着他,没有理会他的调侃。

  那双眸里充盈了认真与固执,还隐隐带着少年人藏也藏不住的朝气。

  他看到眼前这人眼里的怒意随着时间流失变得晦暗,缓慢松了抓他领带的力道,随即喑哑了声调,缓慢地低声乞求着:“求你,救他。”

  像是自由翱翔的鹰被人束缚了双足,不能翱翔于空。而鹰却似乎是心甘情愿被束缚,放弃宽阔无边的自由,看起来又狼狈又可悲。

  所以池谌眼里蕴满了悲悯。

  那只骄傲又自由的鹰,自折了双翼,落下了高空摔得痛苦,沾染了灰尘,失了耀眼夺目的光彩。

  他那修长纤细的手,覆盖了他的眼睛。

  这双眼睛,不该是这样的神色。

  江牧以什么,来让那只鹰甘愿臣服。

  他果然,还是觉得初见少年嚣张的模样才是最应该有的模样。

  猎人啊,你猎了一只颓败的鹰。

  真无趣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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