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原来戏是这样拍的
到达目的地之后姜安就知道了为什么今天林舒南不戴帽子。
这风刮的，有多少帽子都能给吹没。
不巧，她今天穿的是一条宽松的雪纺长裙，被风吹的前后翻腾，呼呼作响。
林舒南走回到车边准备从后备箱里拿出件外套给她套上，抬头看到她的背影后打消了念头，风是大了点，但不冷，不至于感冒，就这样吧，就走回了前面带路。
陈导刚吃完饭就看到林舒南来了，身后几步跟着个姑娘，他站起身走到休息室门口。
林舒南发型挺犀利的啊，眼光也不错，身后那姑娘看样子是个苗子。
姑娘面带羞涩，一手抓着拢在胸前的头发，一手按着飘动的裙子，徐步走来。衣袂翻飞，发丝飞舞，配上那赧面，微恼神情，好个令人怜惜的美人，要是她用那神情看人一眼，指不定有人想跑上前去替她挡住这无耻山风。
两人进到屋内，林舒南向陈导打招呼：“陈导好，戏拍到哪了。下午可以留下看看麽。”
然后介绍姜安：“这是今天我朋友，姜安。”
陈导看向两人点头：“可以啊，今天也算是一出重点戏。男女主分手，吃了没，先吃个饭吧。”
“不用，吃过了。那我们先四处转下，待会开拍的时候再过来。”
“你们随意。”
林舒南就带着姜安四处看了附近的布景，回现场前特地绕回了车旁取了件风衣给她穿上。
戏马上开拍了，两人回到现场。刚好看见众人补完妆。
哇，丁峰好高身材好结实，吴千语比电视里的还美还瘦。
她们跟着摄像场务去了拍摄地，是个外景戏，在海滩边。
吴千语走到就机位看向海面：“我在电话里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再来找我又有什么用呢。”
丁峰走上前用手按住她手臂同时也强迫了让她面向自己：“陈丹，会有办法的，我能搞到钱，你等我，不用很久，下礼拜就可以。”
陈来一个手指一个手指掰开了他，眼神哀恸：“田青，我等不了。对不起，你走吧，这里不适合你。”
“不，怎么会，就三天，三天我就可以拿到一百大洋，可以给你父亲治病，我也可以带你走。你知道的，我是天津田家布行的少东家，他们不会不管我的，后天，后天我就能拿到钱。”
“不止是钱的问题，你怎么还不懂，我们是没有以后的。”强忍哭腔的声音。
田青拥抱住他，声音愤怒，眼神怀疑中夹带祈求：“怎么会没有以后？今年毕业后就可以参军，我去哪都可以带着你。”
陈丹眼神冰冷连声音都没了先前的委婉：“这就是你说的以后？那你现在知道我们为什么没有未来了吧。”
田清迷茫：“你是担心参军后的危险吗？不用担心的，我是军校毕业的，不会那么容易死，我肯定会想办法保全自己，我枪法和战术课都是优。”
陈丹态度坚决：“你给不了我安稳。”
姜安在场外被这声“安稳”震住了。
“乱世之下，何来稳定，祖国受难，我辈自当奋起击敌。”换来的是同样的态度坚决。
“击敌的那么多，不缺你一个。”
田青趔趄了一下，看着陈丹，沉默半晌才问道：“以前你不是这样认为的。”
看上地面，略带嘲讽：“是啊，以前我也以为国人都该为了国家领土鞠躬尽瘁。可是我现在不这么看了，我两个哥哥战死了，父亲和妹妹病了，我的家就快要散了。”
她重重咬了音：“我要保全我的家。”
摄像拉近给了个特写，低眉顺目，眼神清亮。
田青一时不知道是该先安慰她还是先质问她，他理了下头绪才看向陈丹：“很遗憾令兄的离去，但我们可以治好你父亲妹妹的病，打跑了敌人，我们就可以过上安稳的生活。”
陈丹直接笑出了声，哈，哈哈哈，笑完后她带着希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走近他，伸出手抚摸他的脸魅惑的低语：“那你可以带我走吗？”
很长时间的沉默。
又给了个特写镜头，田青一脸沉痛又带着点纠结，眼中含泪，想开口却说不出话，几番挣扎下来连脸上的肉都夹在了一起。
陈丹笑着，眼睛闭的很紧，脸上一片潮红。
两人抱的很紧，手指骨节明显。
终于，田青哭着说：“对不起。”
陈丹眼睛睁开了，眼泪也随之掉下。
两人同时放手。拉了近景镜头。
“再见。”陈丹转身离去，走的很慢，很慢，眼泪在脸上肆意流淌......
田青还保持着拉拽的动作，只是手里已经空了，残留在手指间的气息也随风散去，无声哭泣，双目无神，好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身躯无法支撑一样，他瘫坐在了地上，潮水上来了，侵蚀了他的衣裤，他还是没有感觉似的伸着空了的手看向陈丹离去的方向。
“咔。”导演喊停了：“不错，一镜到底。”
有人上去扶起了丁峰，他脸上泪水还没干。
在旁看的姜安早以泪湿满面。
好演员都是这样拍戏的，台词功能强，眼神到位，有很强的感染力。
大家散场准备下一场拍摄。
林舒南看过来，姜安有点不好意思的掩饰她正擦泪。
“没事，你同理心还可以。”
......
刚才也是还有好几个人哭了啊，不过林舒南倒是一直没有表情，那是不是就说明她同理心不好。
下午还拍了一些其他戏份，因为是战争背景，整体气氛都是以严肃压抑为主。
整个下午吴千语丁峰没有再出场，期间姜安去上卫生间的时候看到了在剧组看书的吴千语。
她在犹豫要不要上去要签名的时候，吴千语主动向她打起了招呼：“是要签名麽，有带纸笔吗？”
“啊，带了带了。”她从雪纺裙口袋里掏出准备的小本子和笔。
“吴老师演戏真的演得好好。”近距离的看着吴千语，真的是美如画的佳人，一时倒有点拘谨。
吴千语看了她一眼，认出了这是片场哭的最凶的那个姑娘。她旁边站着那高个姑娘估计就是上次来找陈导那个。
“这有什么，你也可以。”
突然被夸的姜安顿时手足无措，僵在那像个人型牌匾。
哈哈，这姑娘。吴千语签好字递给她半带认真的说：“演戏都是可以学的，感性的心和领悟力才是个人天生的。”
姜安不知道怎么回复只好重复：“谢谢吴老师，谢谢。”接过本子的时候看到她翻开的书：第二章：淞沪大战。
7点收工的时候，林舒南带着姜安向陈导辞行，陈导看向姜安：“小姜啊，有时间都可以过来看我们拍戏。”
“谢谢陈导。”
车上，姜安问林舒南：“你车上可以吃东西吗？”
林舒南看向后视镜：“难道你还没吃午饭？后座不是放了面包牛奶吗？”
......
无语的姜安拿起一包面包撕开，又递给她一包：“你中午也没吃吧。”
“不用，我出门前吃了披萨。晚上回去吃碗面就好了。”
她没有接姜安也就收回了手，静静啃着面包。
等她吃完面包二十分钟后，林舒南开始加速，9点到了凤凰街。
“我们在这吃个饭吧。”
“嗯你想吃什么，这带我熟。”
“那就鸡丝馄饨吧。”
两人停了车，姜安准备把她带去酒楼被拦下了：“酒楼太慢了，就街边小店吧，快，吃完回去还有活干。”
馄饨上来后，林舒南眨了下眼睛，她端起碗舀起一个往嘴里塞，不是这个味。
她端起碗喝汤。
“哎，你慢点啊，小心烫。”
相似的叮嘱。
姜安觉得她端碗时间有点长，想出声问的时候，她已经放下了碗，汤喝光了。
嗯，太饿了估计。
吃完饭姜安付完钱，林舒南就送她回去了。
上车后，林舒南开门见山：“我们加个微信吧，明天我把合同发你。”
“合同？哦，不用，我还不想入圈。”
“没事，先了解，先看看合同了解下。”
“谢谢，暂时不用。”
林舒南掏出了手机打开了扫描页面。
......
姜安打开微信加了好友。
舒南。头像是一个背影坐在树上看日落，除了远处的一轮光圈，整个画面都是黑色调。个性签名只有一个词：Hope。
回到家，躺在床上的姜安从口袋里拿出本子，想把它裱起来，吴千语的签名。
我见到丁峰和吴千语了，还看到他们演戏了，真的太棒了。
姜安很激动，举着本子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有什么，你也可以。”
“演戏都是可以学的，感性的心和领悟力才是个人天生的。”
吴千语说的话也在她的脑子里回荡，感性的心是不是就是林舒南说的同理心。
啊啊啊，不能再想了。醒醒吧，平平无奇又什么都不会，怎么可能呢？
那，是不是，可以尝试下？毕竟都有了机会。
姜安把念头强行按压了下去，但兹长出的希望钻入了更深处的心里，找到了她埋藏在里面不见天日的渴求，试图带着它冲破枷锁让它自由呼吸。
这一晚姜安睡的并不踏实，很多的梦境向她袭来，跳舞的，唱歌的，演戏的，最后都在一声怒吼中破碎了。最后，一个很轻的声音说，我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