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19章 白天雪落榜
每个人初恋的回忆一定像是一块沉重的大理石石碑，屹立不倒在我们脑海中的天涯海角处。以至于很多年以后，女朋友或者另一半问起的时候，我们都以年代久远早已忘记为由搪塞了过去。
但其实随着时间的推移脑海中的惊涛骇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拍打和侵蚀，石碑上的碑文也变得越来越模糊，我们确实也忘记了很多很多的故事，很多很多的人。
如果在很早很早以前，就能够出现录像机或者像智能手机这样高科技的东西，把这些美好都机械般录制存放在一张精美的黑色录音带里。那么一切都可以变的有迹可寻，无论何时一切都可以变的清晰而真实。我们可以在悠闲的午后坐在咖啡厅里翻阅漫长人生中的所有过客，插曲，爱情。
但是，这存档着跟当下生活毫无关系而又相互矛盾的回忆录影带应该放在哪里？
放在出租房里？
那不行，女朋友会看到然后又是一个解释不清的问题。
放在成家后新买的房子里？
那更不行，孩子不小心翻弄出来，另一半无意中发现，“余情未了？”剪不清理还乱，那这将可能是一场破碎的危机。
其实真的已经断的彻底，断的干净。只是人都爱好回忆，而回忆仅仅只是回忆。
......
“我觉得这好残忍，你们能做到吗？”
苏芳递给她一杯加温的珍珠奶茶。
“我不知道。”
白天雪压低了沙哑的声音，眼圈依然布满了血丝。手上拿着一台白色的小灵通手机和一台黑色的小灵通手机。两台手机叠在一起，被紧紧的握在一起，情侣手机，合体了。
可能是太过用力，不小心触动了白色手机上的拨号按键，一下子跳出了一连串的未接清单，这些清单醒目的重复着一个名字———我的亚。
“其实你爸妈也算是开明了，你们再忍忍，熬过这令人厌恶的高中，上了南艺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苏芳放下手中加温的青稞红豆牛奶，两只手轻轻的握着白天雪摊在桌面冰冷的双手。
白天雪轻轻的“嗯”的一声，挣开双手拿起还有些余温的珍珠奶茶，朝着学校大门走去。
“天雪，你的车。”
“放着吧，放学了再拿。”
苏芳推着自己的自行车紧跟着进了学校。
天雪，你的车。
放着吧，放学了再拿。
放着吧，放学了再拿。
这一句话，像极了前一晚林双颜和白天雪的约定，也像极了白天雪和厉亚的约定，其实这就是林双颜一个人的约定，只是由另外两个人来履行罢了，这样听起来好像非常的残酷和霸道。
“这段感情就先放着吧，等考上了大学那时候再一起。”
“我知道他是个不错的男孩，但是考试将近，你要集中精力复习。等到你也考上了南杭艺术学院，上了大学爸爸妈妈就不阻拦你们了......”
“他已经考上了，你如果没考上，这段感情又该如何继续？”
林双颜说了整晚的话让白天雪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缝隙，毕竟厉亚已经跨进了南杭艺术学院的大门，而自己生死未卜，要从数十万的报考生中去争得那万里挑一的名额，又谈何容易，这时候更容不得有半点分心。
“亚，我想跟你一样考上南杭艺术学院，我需要一些时间好好复习......”
“我知道了。”
厉亚本能的打断了她的话，他能猜出后面的话，也没有反驳的理由，但是那种揪心的感觉却非常的深刻，感觉整个世界忽然就要失去她，就像天空就要失去一片蔚蓝，留下的只有苍白的乌云密布和让人惶恐的压抑。
好长一段时间这个号码都没有人接听，但每次拨号都能够拨满整整一分钟，直到电话那头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才会自然的挂断。
厉亚把手机切换到备忘录，然后不停的编辑着一句又一句内容，直到很晚。白天雪停下手中的笔，盯着振动的手机直到它暗下了屏幕，然后转过头又继续开始她的复习。
“你帮我把手机先还给她吧。”
“你们都怎么了？”
厉丰富张开双手，防守着准备带球进攻的厉亚。
“没事，就是快高考了，大家多点时间复习吧。”
厉亚说完一个转身，接着利索跳投，球没进。他瘫坐在篮筐下方，抬起头用忧郁的眼神望着掉光篮网的篮筐，透过篮筐他看到白色的篮板上都是一些看似乱七八糟但是又感觉很有规律的球印，就像是个迷宫，厉亚看了很久都没回过神来。
“如果考不上是不是就让它石沉大海，悄无声息的消失......”
厉亚突然起身继续进攻，没有再想下去。
“多点时间复习？”
厉丰富一不留神，被厉亚破了防守，这次上篮进球了。
“你也需要多点时间好好准备，下个月就是南杭艺术学院的统一招生考试了，好好努力吧，我的哥。”
厉亚提高了嗓门，把球用力的砸了过去，厉丰富没接住，手中的矿泉水洒落一地。
“对哦，是要好好复习了。”
......
温暖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密集的打在路过林荫道的每一个人身上，就好像每个怕冷的人都得到了太阳公公赏赐的一块临时的高能能量源。能量源打通了每个人的笑穴，所以每个人看上去都能把笑容舒展开来。
穿过了林荫道，走进教室。大家身上都没有了能量源，稚嫩的脸上又变的焦虑起来，一眼看去都是堆得高高的书本，每个桌位就像一个工位，忽然间就像是穿越来到了一个七八十年代破旧的印刷厂，正在出版一本叫做高考必胜的必修名著。
广播站里你不会再听到白天雪儒雅的声音；也不会听到关于厉亚的诗词；羽毛球场你只会看到苏芳一人在练球；在陈旧的自行车铁棚里，你不会在看到白天雪的那辆自行车，听说那天丢在奶茶店门口被小偷偷走了。
放着吧，放学了再拿。
放着吧，放学了再也拿不到了。
有些东西就算你锁上大锁，装了监控，一样那么轻而易举的被小偷偷走。甚至包括那份放着的含苞待放的爱情......
所以人们常说，有些东西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强求不来。
“爸妈，就送到这吧，考完试就回来了，放心吧我会努力的。”
白天雪拖着一个白色的大行李箱，白色的羽绒服，白色的耳罩，站在进站口门前向奔驰车边上的白永胜和林双颜挥手告别。身后是她的老师和一群即将奔赴南杭艺术学院参加统一招生考试的同学们。
“给你的。”
厉丰富递给了白天雪一对红色的小熊。
白天雪伸手接过，嘴角微微上扬，这对小熊是她和厉亚在麦当劳用餐时两人互赠的定情之物，限量版但是不贵，只要点一份套餐就可以获赠。
“他人呢？”
“呐。”
厉丰富指向进站口边上的透明玻璃墙下，风一样的少年红着眼注视了这里好久很久。白天雪放下堆放在腿上的背包，朝着玻璃墙跑去。
“加油，我们一起上南杭！”
厉亚还是用了那一套最老套的招式，在密不透风的透明玻璃墙上呼上一层朦胧的厚厚的雾膜，在雾膜上写着他心中最想说的这句话。
白天雪止不住的眼泪流了下来，这也是她当下背负着最沉重最沉重包袱，她好怕自己不争气把包袱弄掉了，把梦摔碎了。
南杭市虽然距离丹兰县不到四个小时的车程，但是南杭市的冬天却比丹兰县的冬天要冷的多。
吃完了晚饭，老师把大家聚集到自己的房间做了考试前的事项提醒，完了大家便各自回房休息。
这是一栋由居民房改建的商务宾馆，环境一般，共15层楼有着近百个房间，可能是组织的统一安排，整个宾馆全部住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考生，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白天雪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寒风凛冽，大雨磅礴，有些莫名的压抑。她拿起床头柜上一本关于南杭艺术学院的宣传手册，“南杭艺术学院本届报考人数突破20万，学院仅录取3600人”的头版信息像是一支粗鲁的大手把白天雪从床上狠狠地拽了起来，白天雪慌忙的打开自己的背包，从背包里找出了妈妈帮她放好的准考证和身份证。
窗外的风雨忽然加大，拍打在玻璃上啪啪啪的直响，白天雪看着准考证上扎着两条马尾辫的自己，越发的紧张和不安。
她起身从行李箱里翻出了一些考试资料，坐在电视柜前开始着急的复习，此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尽管这些资料她早已经熟记于心，她还是反复的反复的温习。
“哈嚏。”
白天雪忽然打了个喷嚏，两行鼻涕直流像两滴雨水沿着玻璃板面不停往下流。
“我感冒了。”
当她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穿着单薄的睡衣在深夜里埋头复习两个多小时，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半。
“我感冒了。”
恐惧和焦虑就像武侠剧里的旁门左道经常使用的两只暗器朝着自己飞来，狠毒而又卑鄙，叫人防不胜防。
......
走出冰冷的考场，白天雪忍不住放声大哭。等到老师匆匆赶来，她已经消失在这个有着古代王府之称的南杭师范学院，而这里就是南杭艺术学院统考的战场之一。
就像是一只随风飘扬的蒲公英，飘落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需要经历好长一段时间的孤独和恐惧，最后要么在漫山遍野中盛开，要么在车水马龙的马路上死去。
连夜驱车赶来的白永胜和林双颜哭着寻找了一整夜，终于在第二天的早晨找到了她，她坐在南杭艺术学院美术学院的雕像旁颤抖了一整夜。
清晨的阳光像是电影里面的贴心男主，早早的就她包裹在温暖中。她想着把这里都熟悉一遍，回去了好告诉厉亚，让他明年来报道的时候别走错了学院，惹人笑话。
“女儿。”
白永胜鲜有的平静，他脱下自己的大衣给白天雪披上。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白天雪忽然从思绪中醒来，有些惊慌。林双颜在身边不停的流着泪，忍住了没有哭出来。
“刚到，走，女儿我们回家。”
林双颜牵着女儿的手上了车，白永胜开着车平稳的行驶在高速路上，眼中的那一股暖流，在眼眶中挣扎了好久。终于到了家，走进了房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女儿不容易，承受着太多的压力......”
白永胜心里面心痛自己的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