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005 神出鬼没

氤氲的水汽弥漫在空气中,迷蒙了少女的身形和面庞。浴桶中一瓣瓣的淡粉芍药晶莹鲜嫩,随着水流的倾泻上下翻滚,散放出诱人的香味。

  “主子,奴婢伺候您沐浴罢。”忆香双手叠放于腹前,笑起来漾起可爱的酒窝。

  冷元真恍惚地望着那水雾,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

  忆香心领神会,微微俯身,恭恭敬敬地离开。

  “自从主子去过殷小姐的丧礼后,就一直如此,唉。”半双叹了口气,言语中几分无奈,几分焦急。

  忆香不言语,只默默地收拾冷元真沐浴后将着的衣裳。

  “哎,忆香,咱们主子果真和殷小姐长得一模一样吗?”半双见她没什么反应,另寻话题。

  半双性情活泼开朗,口齿伶俐,她也不在乎忆香不搭话,自顾自地问。

  “主子的事情,咱们不清楚不该乱说。”忆香示意她小声点,圆圆的眼眸中溢满了焦急的神色。

  “好吧。”半双撇了撇嘴,讪讪开口,那娇美的小脸瞬间像霜打的茄子。

  也不怪半双这么好奇这件事,太阳尚未落下,火红的晚霞布满天空之际,星宿府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殷初初的贴身婢女朱羽。

  她浑身脏兮兮的,鹅黄的秀气裙襦上沾满了腥臭的泥泞,甚至连白皙的小脸也有不少,模样十分狼狈。

  “麻烦通传一声,我想见神女大人一面。”朱羽的声音是女子中少见的低沉。

  “呵,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子,还想见我们主子?去去去,一边去!”守门的侍卫翻了个白眼,语气中有凶狠和明显的不屑。

  恰在此时,半双出现了。她本是要去市集采购一些新鲜玩意儿,想为主子解解闷,没想到撞上了这事。

  半双作为随同冷元真的侍女,自然认出了当日丧葬上的朱羽,她一向果敢仗义,便领着朱羽进了星宿府请示冷元真。

  冷元真却像是早已预料到,对半双甜甜一笑,随后让她和忆香在外面守着门,想和朱羽单独谈谈。

  半双一头雾水,难道主子想把朱羽留在星宿府?

  虽然多个姐妹说说话也不错,毕竟忆香像个沉闷的钟,一整天也不响一声,但这可是殷小姐的贴身婢女啊,怎会找上主子呢?

  难道,主子真如百姓议论的那般,和殷小姐长相一模一样?

  半双直觉敏锐,又机智聪颖,此刻觉得自己的猜测十分有可能。

  然而朱羽只与冷元真相处了半个时辰后,便离开了星宿府,再也没出现过。而且朱羽离去之时,眉头深锁,眼眸中燃烧着浓烈的怒火。

  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

  半双彻底懵了。

  冷元真的眼光极好,挑选的半双和忆香都是聪颖过人。半双察觉到的一切,忆香也映在眼底。

  两人皆是疑惑不解。

  冷元真那纤细如葱的手指轻轻划过温热的水,正欲解下洁白的衣袍,倏地耳朵一动,敏捷地盛一瓢水便往身后泼去。

  只听“哗啦”一声,好似有人无辜受难。

  “这是惩罚?还是报复?”低沉磁性的男声未含愠怒,而是一半慵懒,一半玩味,不紧不慢。

  冷元真回头望去,男子的鬓发与额角的碎发紧贴面庞,不断滴下晶莹的水珠,深邃的五官在些许昏暗的烛火摇曳下,有着难以言喻的诱惑力。

  未预料到凌君州,冷元真那澄澈如水的眼眸中写满了愕然。

  “都是。”冷元真挑挑眉,她可没忘上次在观测台他存心戏弄自己一事。再说,她差点就要被看光光了。

  “既然都要被泼,早知晚点现身了。”凌君州眼底的笑意更浓,桃花眼朦胧。

  冷元真白了他一眼,双手环抱胸前,颇有种“小大人”的感觉,在凌君州眼里显得微妙的滑稽。

  他上次在观测台身轻如燕,可见武功不凡,怎么会连泼出去的水都躲不开?

  这人,存心的。

  “有人甘愿领罚。”冷元真抬起头,眼中藏着恶作剧的意味,十足孩子气。

  她的个头很矮,才到凌君州的胸前,说话有些吃力。

  凌君州看到少女那明眸皓齿和眼底的戏谑之意,不禁愣怔。

  这,真的是那个冰冷如霜了无人情的神女冷元真吗?

  “殷初初,还是冷元真?”他的笑意不达眼底,语气虽还是不正经,却暗藏了几分审视和威严。

  计划之外的发现,也还挺有意思。

  冷元真闻言,有片刻的出神。

  哪怕冷元真和殷初初长得再相像,身材、年龄、地位上而言还是相差甚远。再加上冷元真地位至高无上,更无人敢出声质疑。

  但是显然,也有人不在她身份之下。

  “锦喻王爷,是在夸奖臣的容貌可比肩伝凉第一美人吗?”她无辜地耸肩,佯装不知,自己夸自己丝毫不害臊。

  凌君州看着眼前装痴扮傻的少女,伸出修长宽大的手,一把捏住了冷元真肉嘟嘟的小脸。

  冷元真猝不及防,脸被挤压捏成一个肉包子,小嘴微张,星眸中盈满了不可思议,显得十分可爱。

  整个伝凉,连皇帝都要以礼相待的玄神贵女,也就他敢这样了吧?

  “美,倒是没看出,但感觉挺自恋的。”凌君州松开禁锢的大手,低低笑出声,眼神似醉非醉。

  “王爷夜闯星宿府,神出鬼没,是想收回臣这条命吗?”冷元真讨厌被他戏弄于掌心的感觉,连忙转移话题。

  “可救,便可收。”谁知,凌君州却很正经地点了点头。

  “如此,星宿府不欢迎王爷。”冷元真感觉喉间一堵,突然回忆起范仲庆白骨森森的手臂。

  这个男人很危险,直觉告诉她。

  是敌是友,尚不清楚,勿要纠缠。

  “真是伤心啊,几日前不是还要报恩于本王吗?”凌君州的大手捂住左心房,神情有些黯然。

  这人不该当王爷,应该转世投胎为青楼头牌,如此会撩拨人。

  冷元真更加不悦,她讨厌轻浮的人。

  然而下一秒,门扉传来轻轻的几声敲打,被人缓缓推开。

  “主子,这是备好的衣物。”来人是忆香。

  冷元真心下一惊,却发现身旁早已空空如也,仿佛做了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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