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执念

冥界客栈内,一声惊堂木拍响在了板子上。说书的是个六眼妖怪,他震瞳着语气濯濯而道:“话说,在这浮屠三界间一直流传着一神仙的威名,此仙正是冥界的判官——张炽烈。”

  台下小妖齐齐碎掌,冥界少主的传闻可谓是流传千古,回回都听不厌烦。

  “这冥界判官自出生起就尤为争议,他并非是那常人的十月怀胎,而是受这阿鼻地狱里的灼烈业火炼形而至。”

  “冥王本带着各路神仙奔赴至这地狱裂口处想铲除这业火魔障,谁知却见他骨骼清奇是个可造之材,又本心无恶。便不顾众仙的阻拦,义无反顾地收养他成了义子。”

  “从此,这无幽冥界就凭空多了一个来自地狱的少主。”

  冥界客栈座落在黄泉路上,这里是专为死去的魂魄歇脚的地方。攘来往去的,经过了不少游离的鬼怪,都被说书这精彩绝伦的故事给吸引了进来。

  “他本应是被诟病的业火孽障,却转身成了冥界的少主,这也惹了不少闲言碎语去质疑他的存在。但咱们这判官自小那魂力就经万年锤炼,修得那是一个独天浑厚,以他自己一人之强劲的境界堵了万众的悠悠之口,才赢来了冥界子民的尊敬,让百年来的争议之说渐渐散弥在传说里…”

  “少主在万年而立之日就秉持着冥界判官一职,开始游走人间做着牵魂引魄的差...”

  台下一断臂魂魄听得入神,思绪而至不禁扯着嗓子问道:“喂,说书的,照你所说的这位冥界判官难道就是方才携我来这儿的那神仙?”

  六眼妖怪瞥了眼这问话的魂魄,冷哼了声:“不懂礼数的东西,刚才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冥界判官这差就是下至凡间去领你们这些魂魄轮回转世的。不过,咱们少主虽然常见着你们尔等凡人的死灭,但他这骨子里天生就性情清冷,从不置身于所谓的凡尘俗世中...”

  正欲说此,另一旁的魂魄随之笑着打断道:“我就说见到他时怎么面无表情的,谁知竟是一个面瘫的冰块神仙。”

  “你们这些无知的小鬼,说话可得小心了些。少主如今是冥界的判官,未来也会承袭父位成为冥界之主。放尊重些别乱嚼了舌根,小心被他听见掐了你们轮回的后路。”

  六眼妖怪清了清嗓子,继续拍了拍惊堂木:“不过,这一般神仙的晋升神位却是异常艰险,需得受尽万千轰雷、断筋绝脉才能飞升至高境界…”

  言罢至此,六眼妖怪扬了眼笑意:“可咱们这位少主是出了名的厉害,至于那晋神的绝路倒是也不用担心,想必也能绝处逢生...”

  **

  又是一日当差。

  嫣红映空下落着一处宅子,两个穿着束甲戎装,神色威严的壮汉正把守在宅子大门前。

  张炽烈寻着一股强烈的执念,一路追至到了这宅子处。这是幢破败的府邸,四周并没有喧闹的民院屋落。朱漆色的大门上顶悬着空荡荡的木匾额框,暗红墙底环护着宅子,枯枝残树周垂在墙内,显得此处毫无生气。

  他止步在这宅子前,眼瞧着这一切,那股执念透过朱漆色的大门生得越发强烈。

  在悬浮着的生死薄中,他翻找关于这执念源头的记载,却毫无痕迹。

  他又抬头看了眼守门的两个壮汉,他们的印堂稍些发黑,应是受了这执念影响。身为冥界之仙的张炽烈,凡人的寻常肉眼是瞧不见他的。这两个壮汉也是一样,他们只觉着周身有些寒颤。

  “俺两真是倒霉,被派来干这苦差事。这地儿也是邪乎,俺每天站的都提心吊胆!”

  “你听过传闻没,这宅子曾经闹过不少的人命!”

  “俺知道!自从付敬祥那大逆贼一家被满门抄斩后,这宅子就像中邪了一样,老是死人!之前凡是踏进这宅子的人都死在了里面…”

  张炽烈听着两个壮汉的说法,不知其间掺了多少真假。不过,既然执念是从这里产生,而这宅子还闹了无辜的人命,那里面定有什么乾坤。

  他收起生死薄,从两个壮汉中间经过,直接穿进了宅子的大门。

  这宅子以前一定是住着大户人家,只见入院便是曲折的檀香色游廊,阶下的石子漫成了甬道。前方三处相邻的房舍,规整地筑立在前,不过衬着暮色汐离的余辉,四周竟弥漫着浓烈的血气。

  这宅子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出现,游廊尽头的一处房舍突然远远地敞开了紧闭的门。正对着门里可以见清有一张雕花嵌边的暗褐色木桌,上面立着一根细长的白色蜡烛,腥黄的烛光在冷风中微亮闪烁。

  张炽烈明着眸色,便顺着那曲折的长廊,一路踏至在这房舍的门前。

  这个空落落的屋子原是一简单的会客厅,透过蜡烛的趋光能清晰地见到四面的墙上以及那悬挂住的画上都印下了干涸的血痕。

  他拾起桌上的那根蜡烛,掌心相触地仔细察看,却感到其间有股不明所动的孽气正攀附在这不断闪烁的火光之间。

  突然,手中的烛火肆意燃烧,火舌差些灼到了他的指尖。他一时松手,只见烛火沿着地缝汹汹起势,屋里的火苗中映射着无数高大的影子。四处伴随而来的是短兵相接的声音,还不时参杂着撕心裂肺的尖嚎声。

  这时,他觉得自己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地上竟然躺着一具具散尽血伴腐肉露着森骨的尸首。

  张炽烈皱蹙着眉头,此等幻境虽之于他并无所碍,可要是寻常的凡人无顾闯入了这处,性命可就有些堪忧。

  正在他思绪如潮时,一只断臂却不偏不倚地牢牢抓住了他的脚踝,周围好些尸首似乎还了魂,嘴里嘶吼着缓缓朝他爬了过来。

  只是张炽烈还没等他们靠近就用衣袖轻轻一挥,一阵黑色的气浪将徒身爬在地上的尸骨全都散尽了骨架,逐渐化成碎片消失在各处。

  “咯咯咯…咯咯咯….”

  伴随着这寒碜的咯吱声,四处的门窗顺着骤然间的狂烈冷风忽开忽关,整座宅子都着魔似地发出了声响。

  忽而,透过那窗外能见到一阵异光从前院一闪一烁,一个似乎是人影但察觉不到任何尘世气息的东西从远处跳来跳去。只是这东西愈跳愈近,伴随着低沉又嘶哑的“咯咯”声。

  逐渐间,张炽烈可以看清那东西竟是一个穿着红色绸裙的长发女孩,她的脸上荡漾着煞白的笑意,嘴里扯着喉咙间“咯咯咯”的撕裂声。

  而在她的腰间挂着一个灿黄带着“朝”字的令牌,在暮光下明晃晃地特别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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