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020章 色令智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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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天色越来越暗,不知过了多久,顾盛之坐在地板上,伸手翻看她堆了一地的书本。

  “这都是你的书?”顾盛之明显问的不是那些课本和习题集。

  夏四季拿起其中的一本漫画,“这本很好看的,书店要等很久,我妈给我的零花钱都贡献给他们了。”曾经夏四季觉得自己会像鸣人一样,从吊车尾到吊打全世界。

  顾盛之盘着腿坐在地上,灯光照射下,他的脖子又细又长,弯成一个好看的弧。

  谁也没有提起刚才的事情,夏四季觉得自己真是善于体察人意。

  她抱膝坐在地板上默默地看着顾盛之一页页地翻看漫画。

  突然,顾盛之转过身,背对着夏四季抹了一下眼睛。

  夏四季惊讶地嘴巴大张,要很努力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在她眼里,少年持重的顾盛之是神一般的存在,他好像对什么事都毫不在意,做什么事都能游刃有余。任何的风浪变故在他面前都应该是一样的不足挂齿。

  可,刚才,他在夏四季面前沉默地转过身,是哭了吗?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喃喃低语。很久以后,夏四季才知道顾盛之习惯把自己的喜与痛包裹的很好,悲欢和伤痛都像静水下的漩涡,表面波澜不惊,内里翻江倒海。

  “我不会说出去的。”夏四季双手高举发誓。出轨在当时其实是很被大家说闲话的事情,夏四季小时候还会被人用“你妈不要你了,你妈跟人好了”之类的话攻击。

  回应她的是沉默。

  夏四季手脚并用爬过去,鼓起很大的勇气说:“你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然后,她又做贼心虚地加了一句,“孙湛他们也一定会。”

  顾盛之的睫毛上还沾着一滴眼泪,将落未落的样子直接把夏四季震成了Jpg。

  后来夏四季问顾盛之:“你当时是不是特别想把我杀人灭口再毁尸灭迹。”

  顾盛之难得很认真地思考了半天,说:“当时只是觉得,还好有你在我身边,也幸好是你。”

  几乎没怎么被甜言蜜语洗礼过的夏四季当场闹个大红脸,根本没有多余的脑细胞思考,为啥当时幸好是我啊,我们当时很熟吗?

  顾盛之从小就是极为内敛的性子,感情从不外放。当着人这么丢脸的哭估计也是绝无仅有的罕见。

  所以还没等夏四季组织好安慰他的话,顾盛之就指了指夏四季分成两堆的书:“你在干什么?”

  “这不是要分班了,我提前整理一下。”

  顾盛之仔细看了一眼,书是按文理分成了两类,语数外放到了历史书的上面。

  “你选文?”顾盛之问。

  夏四季从他的问话里听出了一丢丢的不可思议。

  夏四季快速把那几本书抓在手里:“还没确定,还没,确定。”

  顾盛之点了点头,说:“咱们学校历年的情况都是如此,学文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顾盛之说“学文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他说的时候语气很诚恳,没有一丝的歧视和轻蔑。夏四季左脑的大海泛起浪花拼命撞击着右脑的面粉。最后的结果就是,一脑子浆糊的夏四季一脸严肃地对顾盛之说:“我也这么觉得。”

  如果夏四季能提前知道,自己将为这个色令智昏的决定付出怎样血一般的代价,就算当年顾盛之以身相许,她也不会飞蛾扑火。

  有人说,三岁看老。你看,夏四季脑子总是不太灵光,尤其是碰到和顾盛之有关的事情。

  顾盛之要回家时,老夏同志拎着炸串正好走到门口。

  夏四季第一反应是要把顾盛之藏起来,可藏哪里啊?

  就在夏四季跟个炸毛老鼠似的四处转圈时,就听顾盛之喊人:“夏叔叔好。”

  虽然没有热情洋溢,外加九十度鞠躬。但架不住小伙子王霸之气外泄,从里到外散发出一种浓浓的优秀生的装逼气质。

  老夏同志先是一愣,估计没想到自己前一天还在看七龙珠的闺女下一秒房间里冒出来一大小伙子。

  在老夏这个年龄段看来,高中的男生都有些傻乎乎的中二气质,冷不丁看到这么一个品貌端庄的异数,着实有些吃惊。

  “爸,他是顾盛之,我们班第一,不,他总考年级第一。”夏四季热情地像个导游,家长都固执地喜欢着学习好的孩子,“他来给我讲题。”

  顾盛之听到这里眉毛抖了抖,但很有眼力地保持沉默。

  夏老师虽然教美术,但仍对学霸爱意满满,尤其人家还愿意给自己闺女讲题,立刻笑得格外慈祥:“这么早就走了啊,来来来,叔叔准备了宵夜,一起来啊!”

  夏四季一头黑线,大北方,哪里来的宵夜?夏四季总算明白自己一激动就爱胡言乱语的毛病从哪儿来的了。

  “爸,您自己吃吧。”夏四季赶紧替顾盛之拒绝,然后扯了一把顾盛之的胳膊说,“我送他出去。”

  旧小区邻里都热情,爱把公共空间当成自己家。捆成一摞的旧书,小孩坐不下的推车都挤在楼道里。夏四季走在顾盛之前面,一边提醒他注意别磕着,一边埋怨自己为什么没带手电下来。

  走到小区外,两人才发现早就没了公交车。夏四季赶紧去推她爸的车子,一边跑一边回头对顾盛之说:“你在这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顾盛之一条腿跨在自行车上,一条腿蹬地,想说什么,最后只说了一句:“再见。”

  “再见。”夏四季回道。她站在寒风中,看着顾盛之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才恋恋不舍地往家走。

  老夏同志听到门响,问:“送走了?怎么这么久。”

  “昂。”夏四季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你那同学一看就是个好孩子。”老夏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炸串。

  这次,夏四季没有批判老夏同志的以貌取人。是,你家猪也觉得那是一颗好白菜。

  客厅里,枪声起伏不断,也不知这部剧什么时候会播完。夏四季拿起语数外课本,看着脚下的两摞书,却迟迟无法下定决心把它们放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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